第7章
周燃的音色很好听，凛冽中带着温柔，低沉却不浑厚。</p>
“在宠物医院，我明天去接。”</p>
面对这么一堵高大健硕的人墙，樊星没抬头瞧他，主要是新婚尴尬。</p>
这就是没有感情基础的弊端。</p>
“明天我陪你去。”</p>
樊星豁然抬眸：“你不回队？”</p>
“现在政策有所改变，每个地方休假也不太一样，我们这边的已婚人士是一夜加一天的时间，明晚六点之前归队就行。”</p>
樊星哦了声，轻轻推了下他的胸膛，周燃这次放开了她。</p>
周燃按照樊星切好的菜做了三菜一汤。</p>
她切的菜奇形怪状，周燃笑了声，人可爱，切的菜也可爱。</p>
他的手艺不算好也不算坏，只不过樊星饭量很小，饭菜基本进了周燃的肚子。</p>
饭后的碗是周燃洗的，樊星看着沉默高大的背影有些晃神。</p>
晚上十点，周燃准时熄灯。</p>
原本想要玩手机的樊星下意识也不敢玩了。</p>
但她睡不着啊。</p>
“明天——”樊星试探性开口，“能陪我回一趟家吗？”</p>
“本来就要陪你回去。”</p>
樊星开心地勾了勾嘴角。</p>
“周燃？”</p>
“嗯？”</p>
樊星翻了个身，问：“你高中真的和我一个学校啊？”</p>
周燃又嗯了声，鼻尖萦绕的香气让他不敢乱动。</p>
“那我怎么不认识你？”</p>
周燃侧眸轻笑：“不在一个班，怎么认识？”</p>
“也是。”</p>
她也是和周燃相亲时才得知他和自己一个高中。</p>
两人在黑暗中聊了会儿，樊星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含糊。</p>
直到听到她清浅平稳的呼吸，周燃才放松了僵硬的背脊。</p>
他凝神看了她好一会儿，到底没敢牵她的手，和她贴着手臂陷入了梦乡。</p>
【我喜欢她才来相亲】</p>
樊星家庭成员很简单，她自幼父母离异。</p>
14岁时，在她的同意下，他爸爸才和如今的继母走在了一起。</p>
婚后两年，她弟弟樊锐出生，今年才12岁。</p>
樊家是独门独栋的欧式小洋楼，面积不是特别大，但住一家人绰绰有余的同时还温馨顺意。</p>
樊家是做食品生意的，比不上世家豪门，但樊星也确实算个小富二代。</p>
车库中，樊星转头看向周燃：“我爸对我这桩婚姻还是有点怀疑，我刚才在家和你说的，你都记得吗？”</p>
“记得。”</p>
“那好。”樊星瞥了眼迎上来的佣人说，“那你现在帮我解开安全带，顺便下去帮我开个车门，我们尽量表现得相爱一点。”</p>
周燃倾身上前，樊星下意识向后缩着身体，视线只能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之上。</p>
周燃微微抬眸：“这就是你说的要表现得相爱一点？”</p>
樊星尴尬不已，犹豫之间，一只手放到了他肩膀上，给了他一个灿烂无比的甜笑。</p>
前来接人的佣人一把捂住跟上来的小少爷的眼睛。</p>
不得了了，大小姐跟姑爷在车库里就亲了起来。</p>
樊锐一把掀开佣人的手：“阿姨，我都看见了。”</p>
正好樊星下车走到跟前，问：“你看见什么了？”</p>
樊锐哼了声，抬手指着拎着礼品的周燃：“我看见你跟他在车上亲嘴。”</p>
樊星大步向前捂住他嘴巴，一张脸涨得通红。</p>
“谁谁谁亲嘴了？他那是给我解安全带呢。”</p>
“你自己没手啊？”</p>
樊星啧了声，一把打掉他手臂：“客气点，这是你姐夫。”</p>
12岁也算个小大人了，樊锐哼了声，不甘不愿地喊了声“姐夫”。</p>
樊锐十分委屈，觉得姐姐不爱他了。</p>
周燃也被“亲嘴”这两个字弄懵了，不过他很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面上什么也看不出来。</p>
他挂着那张冷硬的脸，朝樊锐应了声。</p>
樊家华和刘蕊早在门口等着了，见周燃拎着礼品客气了一番将人迎了进去。</p>
樊锐拉住樊星，不甘心道：“爸爸生病之前一直催你结婚你不结，现在不催你反倒结婚了，妈昨晚还和爸说，担心你是因为他的病匆匆结婚的。”</p>
樊星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我爸你妈做了半辈子生意，我能糊弄得了他们吗？都跟你们说了是我暗恋周燃，相隔多年他还是单身，我当然要抓点紧。”</p>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暗恋的人。”</p>
“你那会儿还在喝奶呢。”</p>
樊锐一时语塞，哼道：“你跟我说可没用，你得跟爸妈说。”</p>
樊星敛下眸子，应了声好，思绪却飘远了。</p>
起初她和父亲总因为结婚的事情吵架，后来他查出癌症晚期，他死都不化疗，两人吵了一架，但樊星让步了。</p>
后来她又开始频繁相亲，两人又因为这件事情吵了一架。</p>
樊家华催她结婚是希望有人能像他一样爱护照顾樊星，而不是要她因为他的病选择和一个不认识的人匆匆结合。</p>
遇到周燃时，樊星觉得时机正好，所以没见两次就提出了结婚邀约。</p>
一个是因为两人是高中同学，在她爸面前编点情窦初开的故事还是挺有优势的，另一个就是他的家庭背景以及职业。</p>
周燃是军人家庭出身，从他爷爷那辈都是当兵的。</p>
父亲虽然退休，但他两个堂哥以及舅舅在军队里服役，各有军职，每个人都在不同岗位上保家卫国。</p>
虽说消防员刚退出现役，但周燃之前也是武警部队的，身上依旧有一股正气凛然的军人风采。</p>
樊星不敢说别的，至少她爸面对军人，能侃上三天没完。</p>
这不，樊星不过和她弟弟说两句话的工夫，人家已经聊上了。</p>
樊星站在玄关看着侃侃而谈的父亲，从喉咙憋出一股酸意。</p>
眼泪掉下之前，她转身去了花园。</p>
继母刘蕊跟了出来。</p>
两人落座，樊星开始问父亲近期的情况。</p>
刘蕊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你结婚了，他虽然高兴，但也担心。”</p>
樊星失笑：“我就是嫁给总统他也担心。”</p>
刘蕊被她逗笑，问：“你真的喜欢周燃？”</p>
樊星无比认真地点了点头：“不信您待会儿饭桌上问他，他不会撒谎。”</p>
“谁也不知道你拉着见了两次的人就结婚，两家当初见面的时候多尴尬。”</p>
“呵呵，这不是一时心急嘛，他在学校的时候就挺受欢迎的，不抓紧点，被别人钻空子了怎么办？”</p>
刘蕊若有所思，也不知道信没信。</p>
午饭的时候，樊家华果然提了这个话题。</p>
他呵呵笑道：“樊星说十几岁就暗恋你，我都不知道，不过你俩能走一起，也是一桩良缘，我还怕是她为了我糊弄婚姻。”</p>
周燃坦然地迎上泰山大人的视线，说：“当初介绍我们相亲的是我妈的同事，我本来是不愿意相亲的，但我听到了樊星的名字。”</p>
其他人一愣，纷纷看向周燃。</p>
什么意思？</p>
“我喜欢她才来相亲，是抱着结婚的目的去的。”</p>
樊家人互相对视了眼，樊家华一喜，忙问：“你知道是樊星才来相亲，也就是说你之前就喜欢她？”</p>
“嗯。”</p>
樊家华脑子飞速运转，周燃之前喜欢樊星，这个“之前”只能是高中，因为两人自从高中后便再也没有见过，直到这次相亲。</p>
也就是说，周燃从高中就一直喜欢樊星？</p>
樊家华直视周燃，试图从他眉宇间捕捉到说谎的影子。</p>
但没有，周燃坦坦荡荡。</p>
樊家华喜欢坦荡的人，他乐呵呵笑了几声，心情好的明显。</p>
“啊？”樊锐惊道，“你该不会也暗恋我姐吧？”</p>
樊星差点噎住，她看向周燃，喜欢她？这和他们事先对好的说词不一样啊。</p>
周燃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p>
饭后樊星将人拉到花园问：“你怎么临时改词啊？”</p>
周燃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多一层保障。”</p>
樊星无法反驳，刚才她爸确实是信了，还多用了点饭。</p>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燃正派的气质太过令人信服。</p>
她朝周燃竖起大拇指：“你演得真好。”</p>
要不是干了消防员，就凭他这个长相和身材，去演戏都绰绰有余。</p>
【细腰】</p>
下午临走之前，樊家华将周燃带到了书房。</p>
从二楼的窗户向下看去，正好能看见花园里的和樊锐打闹的樊星。</p>
“我这个女儿长得漂亮，性格也好，偏偏去当了大学的心理老师，领那么点工资都养不活自己，还得装着别人的情绪当垃圾桶。”</p>
周燃看着底下那抹倩影，问：“她高中不是学美术的吗？”</p>
言下之意就是怎么学了心理学？</p>
樊家华又是一声叹息：“你跟她一个高中，知道画室那场大火吗？”</p>
周燃微愣，眼前闪过被浓烟熏晕的少女，点头：“自然知道。”</p>
“那场大火后，我给她转了学，她本科报考了中州大学的心理学，后又继续攻读了硕士和博士，一切的原因都是她那个因火被截肢的朋友。”</p>
周燃眼眸闪过一丝震惊，脑子里隐约闪过一道身影。</p>
当年的火场还有另外一个人？</p>
“她的梦想是意大利的米兰布拉雷美院，都因为那场大火消失殆尽，甚至，她自己都差点死在里面。”</p>
“我跟你说这些不是想要你改变什么，而是医者不自医，樊星怕火，大学时一直都在做心理治疗，好不容易看见火不害怕了，但她朋友截肢的事，她始终无法面对。”</p>
樊家华又叹了口气：“她总会做当年的噩梦，醒来之后便再也睡不着，最让她耿耿于怀的是她朋友对她的恨意。”</p>
周燃不知道，她灿烂的笑容下竟还藏着火海噩梦。</p>
樊家华转身看着周燃：“我活不了多久了，她暗恋你这话我不知道真假，但我能看出来你说的是真话。”</p>
周燃忽然有种被人看穿的既视感。</p>
“好好爱她。”樊家华拍了拍他的肩膀。</p>
周燃坚定地点了点头，他会的。</p>
从此以后，他便是横亘她与火海的铜墙铁壁。</p>
……</p>
两人离开樊家后去了宠物医院，顺便买了一堆宠物用品。</p>
樊星头一回养猫，抱着手机查看新手养猫指南。</p>
周燃抽空将冰箱清理了一遍，随后看了眼手机，还有点时间，可以去趟超市将冰箱和零食柜装满。</p>
万一她夜里饿，也能有个东西垫肚子。</p>
樊星坐在地毯上，耳边听到动静，连忙抬头：“要归队了？”</p>
“不是，我去趟超市。”</p>
樊星想起空空如也的冰箱，忙起身说：“我陪你一起。”</p>
两人已经结婚了，虽说她是为了父亲的病加快了进程，但也不是耍人玩。</p>
樊星觉得应该和周燃培养一下感情。</p>
但周燃很忙，一个礼拜都不一定能回来一次。</p>
这种去超市的机会当然要把握。</p>
即便最后的结果不尽如人意，最起码她也曾为这段婚姻努力过。</p>
周燃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p>
他开着牧马人载着樊星来到附近最大的超市。</p>
因为是周末，超市里人很多，其中不缺乏一些小情侣以及夫妻。</p>
小情侣自不必说，腻腻歪歪黏在一起。</p>
夫妻虽说不像小情侣那般甜腻，但一看就是一家人，哪像她和周燃。</p>
一个正儿八经地推着购物车，一个拽着自己的包带挑选产品。</p>
两人之间没有交流，樊星看上什么会直接放进购物车。</p>
她没发现，周燃天生冷感的眉宇间只因看她挑选商品的样子便多了一丝细微的柔情。</p>
樊星一路向前路过零食区，忽然一阵嬉闹传来。</p>
一辆购物车以极快的速度向樊星撞来。</p>
“小心。”</p>
周燃扔开自己的购物车冲了过去，即便如此也没来得及，只堪堪稳住樊星不稳的身体。</p>
樊星没忍住痛呼出声，要命，她后腰本来就被周燃吓得撞到了料理台，这下又撞到了同一个地方。</p>
周燃搂着樊星，不用问也知道她疼。</p>
看着她眼里闪着的泪光，一张脸顿时冷了下来。</p>
嬉闹的两个小孩看着周燃大气不敢出一声。</p>
这个叔叔的表情，好像要吃了他们一样。</p>
后面跟上来的家长一个劲弯腰道歉，但周燃表情还是臭，他不能跟小孩说道，只能跟大人计较。</p>
“麻烦将小孩带好，七八岁的男孩劲儿不小，要是撞到老人小孩和孕妇，你们觉得只是道个歉就完了？”</p>
小孩家长一听，确实是这个理儿，又拉着小孩诚恳地道了一番歉。</p>
小孩都被吓哭了。</p>
樊星拉了下周燃的衣服，周燃这才带着人去自助收银区结账。</p>
她算是发现了，周燃脸冷下来是真的吓人。</p>
樊星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千万不能惹到他。</p>
回到家后，周燃先给樊星切了盒果盘，随后将买来的东西分门别类送进冰箱。</p>
他手上沾了点水果的黏腻，周燃习惯性往洗手间走。</p>
洗完手就得归队，他心里想着，一把推开洗手间的门。</p>
门内的人被吓得一个哆嗦，想要尖叫的冲动在看见周燃那张脸时木在原地。</p>
周燃瞳孔一震，只见樊星背对着镜子撩起上衣，查看自己的后腰处。</p>
那截柔软白嫩的细腰连接曲线姣好的翘臀，直击周燃的眼睛和心脏。</p>
他猛地拉上门，狠狠吐出一口气。</p>
樊星放下衬衫，后知后觉转身，镜子里的自己从头红到了脚。</p>
半晌，她才磨蹭着出了卫生间。</p>
“零食柜里都是你爱吃的零食。”周燃看见她时主动挑起话题。</p>
樊星一下从刚才的尴尬中被解救出来：“好。”</p>
“只是零食，不要当饭吃，平日就在学校吃，听说你们学校伙食不错。”</p>
“嗯。”</p>
“我妈不会做饭，她是医生也很忙，但我爸闲在家里，如果你有事打不通我电话，就给他打。”</p>
樊星乖乖点头：“好，我知道了。”</p>
时间再不能耽误，周燃心里叹了口气，语气不自觉放轻：“我走了。”</p>
“嗯。”樊星一路将人送到门口。</p>
周燃见她乖巧的模样，又下意识说了声：“我走了。”</p>
樊星也不是没情商的人，见他说两遍“我走了”，就觉得是在暗示自己送他。</p>
“等一下，我还是送你到楼下吧。”</p>
周燃嘴巴微张想要阻止，但到底没说出口。</p>
两人进了电梯后陷入一阵尴尬中。</p>
好在两人住在7楼，没一会儿就到了楼下。</p>
周燃看了眼外面的天气，说：“就送到这儿吧。”</p>
樊星停下脚步，朝他挥了挥手：“拜拜。”</p>
周燃刚走出去没几步忽然又回了头。</p>
樊星：“怎么了？有东西忘记吗？”</p>
周燃摇了摇头：“电视下面的柜子里有医药箱，你的腰如果——”</p>
“我知道了。”樊星打断他，想起刚才的场景又是一阵尴尬。</p>
周燃清了清嗓子，愣愣说了声“好”后转身走了，脑子里却都是那截细腰。</p>
【有事找老公】</p>
樊星一周有两节心理健康课。</p>
其余时间当然也不是混日子，除了行政汇报之外，还有一对一的心理咨询。</p>
此外像心理测试、心理讲座、危机干预、心理社团等等都在她的工作范围之内。</p>
现在的大学生们看着嘻嘻哈哈，其实也被各种问题所困扰。</p>
人际交往、择业恋爱、情绪调节和原生家庭等等。</p>
面对这些学生，樊星没什么怕的，就怕心理中心红名单上那些有严重心理问题却藏着掖着的学生。</p>
周一，樊星一路走来，遇到向她打招呼的学生，她一一点头致意，微笑很浅，看着有些冷淡。</p>
和她私下甜美中带点可爱的性格大相径庭，这主要就是因为，她除了是一名老师之外，还是一位心理咨询师。</p>
正规的咨询师在咨询结束后不会和来访者建立私人关系，而很多学生总试图在咨询结束之后和她交朋友。</p>
而因为她的外貌，这其中大部分是男生。</p>
心理中心就在综合教学楼北侧，建筑面积约750平米，独立成院，环境自然也是数一数二的优美。</p>
这里除了樊星和同事们的办公区域之外，还设有预约接待室、个案咨询室、情绪调节室、沙盘游戏室、电影放映室以及团体辅导室等。</p>
每个区域都配有相关的专业设备，打拳、VR体验、音乐、画画、游戏等各种放松途径，所以学生们很愿意来这里。</p>
樊星到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热就被几个同事围住了。</p>
“我漂亮可爱的樊老师，你真结婚啦？”</p>
说话的是比她早一年进心理中心的老师——于曼。</p>
两人年龄一样，本科还是一个学校的，关系自然亲近起来。</p>
樊星失笑：“是，是不是都听说我挂树上下不来的事了？”</p>
于曼顿时丢失了作为一名心理老师的稳重，答非所问：“你老公真是周燃？”</p>
“嗯。”</p>
于曼和周围的同事顿时姨母笑。</p>
“我说优雅大方的于老师，你这是什么笑容？”</p>
“你不知道，”于曼一脸八卦，“周燃在我们大学可谓是大名鼎鼎。”</p>
“怎么个大名鼎鼎？”樊星来了兴趣。</p>
“简单来说就是他英勇无畏的身姿令无数师生神魂颠倒，但为人过于刚直，曾经有个女生追到消防队，两个月啊，愣是没见到他一面。”</p>
樊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确实像周燃能做出来的事。</p>
“樊老师，你和你老公怎么在一起的啊？”</p>
樊星被“老公”二字一噎。</p>
“说说啊，怎么还不好意思了。”于曼用肩膀抵了下她。</p>
樊星莞尔，不打算多说，只说是相亲认识在一起的。</p>
于曼也是单身，闻言一阵羡慕：“还好拳击区域的窗口可以看见消防员们光着膀子训练，不过需要望远镜。”</p>
她话一出，把办公室其他人都逗得前仰后合。</p>
樊星：“……你这是偷窥。”</p>
于曼嘻嘻笑道：“谁偷窥了，我是光明正大，我们老师偶尔不得放松一下。”</p>
樊星：“……”</p>
你的放松方式就是看光膀子的消防员训练？</p>
不知怎么的，樊星脑子里自动出现了周燃的身影。</p>
烈日炎炎，他裸着麦色的皮肤挥汗如雨，八块腹肌壁垒分明，肌肉线条紧实漂亮，从远处尽头一路跑到她跟前。</p>
樊星连忙甩了下头，她在想什么？</p>
于曼惊道：“诶，樊老师你脸红了，太神奇了，一秒变红，你想到什么了？”</p>
樊星抬手：“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p>
正好这时，接待员过来敲门：“樊老师，有你的来访者。”</p>
樊星连忙起身去了咨询室。</p>
今天的来访者是已经和她建立咨访关系的美教专业大二女同学。</p>
开学时，美院静僻的小道出现了一个变态，经常骚扰路过的女生，来访者比较倒霉，有一晚抄近路差点被侵犯。</p>
自此以后她对男的有一种莫名的抵触，而报警之后变态还没抓到。</p>
她总是能梦见那变态，走在路上也生怕路上的男生和老师变成那晚的变态。</p>
生活中已经到了风声鹤唳的地步，不得已才来了心理中心咨询。</p>
初次访谈时，樊星主要了解了她的基本信息和家庭情况，最后引导她说出了自己目前的困扰，初步判定了下她的身心健康情况。</p>
而心理咨询时间一般50分钟，所以这次樊星主要引导她宣泄不良情绪，肯定了她发现问题积极解决的态度。</p>
并引导她正确认识这件事情不是因为她抄近路而发生的，而错在那个躲在暗处的猥亵者。</p>
50分钟后，女生情绪明显好了许多。</p>
樊星结束访谈后摸进了大学校园论坛，果然找到了变态警示的帖子。</p>
午饭后，樊星特地拐到了那条小路上。</p>
大白天的看着曲径通幽，没想到倒是成了变态的天然藏身处。</p>
警方都没抓到人，校方也安排了保安巡逻，一个月来风平浪静，有可能这个变态早被吓跑了。</p>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这个变态隐藏在老师和学生之中，还有清洁工、后勤、保卫处等等工种。</p>
这始终是一个隐患。</p>
樊星思索片刻没个主意，索性来到拳击室打了会儿拳。</p>
一身汗出来，她脑子也清醒了点。</p>
她来到窗口眺望远方，隐隐约约能看见消防队的训练塔。</p>
樊星忽然一愣，转而回办公室给周燃发了条信息：【你现在方便接电话吗？】</p>
大概等了十分钟，周燃的电话回了过来。</p>
“喂。”樊星欣喜接起。</p>
周燃刚结束上午的训练，休息间隙第一时间给她回电。</p>
“怎么了？”</p>
“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说。”</p>
周燃接过徐暮给他的水：“你说，我听着呢。”</p>
樊星并没有说访谈的学生，因为这是保密的，直接将学校里掩藏的危险给他讲了个清楚。</p>
周燃略一思索，说：“这样吧，你下午在学校等我，我当面和你说。”</p>
“啊？”樊星诧异道，“你可以出来吗？”</p>
“没事。”</p>
消防员们偶尔有事，战备率齐全的情况下，请个假也不是问题。</p>
而一般的警情，徐暮和副队就够了。</p>
“行，我五点半下班，正好一起吃个晚饭。”</p>
周燃应了声，挂断了电话。</p>
【腰还疼吗】</p>
下午五点二十，周燃来到美院的心理中心。</p>
樊星接到他信息，收拾着准备下班。</p>
到点之后，樊星刚出心理中心的大门就被一脸慈祥的赵主任叫住了。</p>
樊星只好停下脚步。</p>
“小樊啊，有空一起吃个饭吗？上次跟你说的我侄率粥子，自己开公司的，还记得吗？”</p>
樊星一脸为难，刚要拒绝，于曼走了出来，哭笑不得道：</p>
“主任，人家樊老师结婚了。”</p>
赵主任一脸懵：“这、结婚了？”</p>
他不过就是外出学习交流了一番，就结婚了？</p>
“小于，你怕不是在开玩笑吧？”</p>
“没开玩笑，”樊星说，“主任，我真的结婚了，我老公一会儿来接我。”</p>
周燃刚踏上台阶就听到了樊星的话，差点没一脚踩空。</p>
人家说了老长一段话，震到他耳朵的只有“老公”两个字。</p>
樊星确实带了点故意的成分，从她进心理中心的第一天，这个赵主任就逮着她要给她介绍对象。</p>
赵主任还是一脸不相信，看着樊星的眼神都带着可惜。</p>
“樊星。”</p>
一道温柔低沉的男声穿过晚风而来。</p>
堵在门口的下班众人看向声音来源处，这一看就愣了眼。</p>
寸头、黑T、迷彩工装裤。</p>
男人身高腿长，宽肩窄臀，露在外面的手臂可见刚硬线条，体格健壮却不过分，他面部的每一根线条都似上帝的精心雕刻品。</p>
那双眼睛凛冽锐利，看着樊星时又变得温柔清亮。</p>
冷酷又温柔的气质莫名的吸引人。</p>
于曼推了一把樊星的腰，催促：“你愣着干什么，你老公来了。”</p>
樊星如梦初醒走到周燃面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p>
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舌头，说：“你来了。”</p>
“嗯，”周燃搂住樊星的肩膀，朝她的同行微微点头，“我们先走了。”</p>
“拜拜。”</p>
于曼朝他俩挥手，转头一看，赵主任一副自家白菜被抢走的模样。</p>
走远之后，樊星才侧眸看着他，说：“我刚才那样叫你是因为想打消赵主任的热情，我要不是结了婚，这次的饭局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p>
“我知道。”</p>
樊星耳廓泛红，微微挣开他的怀抱，小声提醒：“还在学校呢，注意影响。”</p>
周燃和她保持一拳的距离，两人下午在手机里商量好了去处。</p>
他们去了附近的餐厅，樊星中午在网上预约了一个包间。</p>
周燃其实很少在外面吃饭，点餐的任务便交给了樊星。</p>
只是队里的皮猴子不安分。</p>
一个个不打游戏不唱歌，都捧着手机在群里聊得肆无忌惮。</p>
甚至在猜测他们约在哪里，吃的什么，还脑补了他对樊星示爱的场面。</p>
最后更是得意忘形，直接在群里呼他——</p>
【呼叫周队，呼叫周队，请求视频连线，主打一个共享约会。】</p>
周燃皮笑肉不笑，回：【训练场5公里，我待会儿跟你们班长连线，主打一个共享训练。】</p>
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p>
樊星点完菜发现周燃捧着手机好似笑了下，不禁问：“笑什么？”</p>
“没事，”周燃放下手机，“队里那些家伙不安分。”</p>
樊星何等聪明，一群大男人成天待在一起就喜欢起哄，一定是周燃出来的事情被他们调侃了。</p>
她笑了笑，换了个话题：“我今天上午在电话里和你说的事情，你有办法吗？”</p>
“下午我给辖区派出所打过电话，九月初，也就是你被困树上的那天，他们确实接到了美院的报警电话，人也来了，只不过没查到什么。”</p>
他本来想向派出所借两人，但人家那边出了案子比较忙。</p>
所以只能让学校的保安队加强防范。</p>
樊星忧思道：“我就是怕这人还隐藏在学校里，始终是个隐患，万一伤害到学生就不好了。我了解到学校保卫确实也蹲守过，但这个人也不是傻子，只能加强巡逻，提醒学生抱团走，不走僻静小道。”</p>
周燃十分赞同这话，便道：“如果这人真是在学校工作，肯定早摸透了保安的巡逻规律，但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还得想个办法把人揪出来。”</p>
“可是怎么揪啊，保安蹲了半月也没抓到人，民警也不可能天天带人蹲在学校吧？小道上一点动静都没有。”樊星十分苦恼，“这人万一怕了，从此不出来也是有可能的。”</p>
所以说始终是个隐患。</p>
“他这会儿出来才是自投罗网，他不出来，就引他出来。”</p>
樊星喜道：“你有办法？”</p>
周燃看着她光彩湛湛的星眸，心想：你都叫我出来了，我没办法也得有办法。</p>
“我也不可能连夜守在这里，放心，有人帮你抓。”</p>
他堂哥正好休假在家，让他抓个毛贼还是绰绰有余的。</p>
樊星一脸疑惑：“怎么抓啊？”</p>
包间门被敲响，菜被服务员一一送上。</p>
有个铁板蘑菇，服务员往樊星那边推，周燃敲了敲了桌子，说：“推过来，不要烫到她。”</p>
服务员连忙将菜推离樊星，接下来他们就十分注意，基本上需要提醒烫的菜都放在男士那侧。</p>
樊星并不惊讶于他的细心，周燃外表看着又冷又糙，不像是细心的人。</p>
但领证之后的一举一动都诠释了他的体贴温柔。</p>
还挺有反差的。</p>
周燃见她拿起筷子，不禁提醒：“小心烫。”</p>
樊星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你还没说要怎么抓那个变态。”</p>
“至于怎么抓，无非就是守株待兔。”周燃说。</p>
“万一这个兔子不来了怎么办？”</p>
周燃轻笑：“放心吧，他会来的。”</p>
狗改不了吃屎。</p>
“行吧，”樊星提议，“那我和校领导也反应一下这件事，学校还是很重视的。”</p>
“行。”</p>
一顿饭吃了一个小时，周燃将樊星送到小区，本来想着将人送到楼下，但被她阻止了。</p>
“别耽误了，快回去吧。”</p>
周燃黑眸闪过一丝犹豫，樊星见状问：“怎么了？还有事？”</p>
“你那个……腰，还疼吗？”</p>
樊星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她顿时又陷入了那个尴尬的瞬间。</p>
她不知道的是，那截细腰在周燃的睡梦中撩了他整整一晚。</p>
“没事，不按着就不疼。”</p>
周燃下意识嗯了声：“那我回队了。”</p>
他走了，樊星站在原地看了两眼才进入楼道。</p>
心里却有些羞愤，周燃怎么总是盯着她的腰？</p>
【噩梦】</p>
第二天午休之前，周燃说已经有人晚上会去小道守株待兔，让樊星等着消息就行。</p>
但这一等就是三天，还是没动静。</p>
周燃让她有点耐心，但直到周燃休假，那个变态还是没现身。</p>
周五下班之后，樊星还在研究个案。</p>
周燃本来说五点过来接她回家，但还没走出大门，灭火救援的警铃同时响起。</p>
周燃也随车跟去了，指导员徐暮拦都没拦住，导致他都没时间给樊星说一声。</p>
五点半的时候，樊星给周燃打电话没打通。</p>
半小时，周燃早就该到了。</p>
樊星又给他打了两个，要打第三个的时候才后知后觉他可能有事，便不再打。</p>
现在怎么办呢？是等还是不等？</p>
思考了大概一分钟，樊星从抽屉里拿出一包饼干和牛奶垫肚子。</p>
“樊老师，你还不下班？”</p>
樊星朝同事挥了挥手：“你们先走，待会儿我关灯锁门。”</p>
“樊老师再见。”</p>
“再见。”</p>
樊星还是决定再等一会儿。</p>
但两个小时过去了，她第一次体会到身为消防员家属的“煎熬”。</p>
她和周燃的婚姻只是个例，最大的不同是她和周燃还没有夫妻间那种互相牵挂的心。</p>
但对于普通家庭来说，等待何尝不是一种奉献？</p>
樊星又给家里去了一通电话，她爸这阵子心情不错，身体看着也不错。</p>
周燃在队里的时候，她一个礼拜有四天都在家里住。</p>
周燃都回来了还在家里就不行，她爸第一个不同意。</p>
快八点的时候，樊星检查了心理中心的设备，随后灭灯关门。</p>
还是先回星徽院吧。</p>
心理中心在综合教学楼北侧，而这个综合教学楼是美院最靠北的一栋建筑。</p>
白天学生上课还有点人气，晚上黑灯瞎火什么也看不见。</p>
出了心理中心的门，樊星径自沿着大路往北门而去，她的车停在那边。</p>
这边树木繁多，交相掩映之下，路灯显得有些昏暗。</p>
樊星往自己的车走去，她的车是辆白色奔驰。</p>
这辆车落地不到百万，当初结婚的时候她爸爸觉得这车有些便宜，想买几百万的车给她陪嫁。</p>
但樊星拒绝了，在学校工作，周燃又是消防员，还是低调点为宜。</p>
周燃自己也不过开个牧马人。</p>
总归就是个代步工具。</p>
不得不说，夫妻俩想一起去了。</p>
心理中心到北门停车场不过五分钟路程，樊星刚从包里拿出车钥匙，倏地脚步一顿。</p>
樊星心里一紧，下意识捏紧车钥匙，后面有人？！</p>
她没敢回头，连忙抬脚，步子跨得更大了，走到最后都跑了起来。</p>
樊星一刻不敢停，手触摸到车门把那刻，她也没敢松懈。</p>
粗重的喘息声仿佛就贴着她后背。</p>
樊星头皮发麻，忽然一个跨步调转方向来到后车门的位置。</p>
“砰”一声，后面原本要扑她的人撞到了车身。</p>
樊星迅速拉开后车门躲进了车里紧锁门窗。</p>
“妈的，臭婊子开门——砰？？？砰——”</p>
樊星惊魂未定，颤抖着手拿出手机。</p>
刚才闻到的刺鼻酒味让她胃里烧灼，总有一种要吐的冲动。</p>
她没想到自己从大路过来这人都敢跟着。</p>
细长的指尖刚拨了110，趴在她车窗上面目狰狞的男子就被人一把揪住了衣领甩在了地上。</p>
“樊星。”周燃急躁地敲了下她的车窗，“人呢？有没有事？”</p>
樊星看见周燃，整个后背瘫软在后座，好半晌才开门下车。</p>
“你怎么来了？”</p>
“我刚给你回了电话，你没接，我一路跑过来的。”</p>
怪不得这人胸膛剧烈起伏，而他紧拧的眉心和锐利的眼神显示他此刻的愤怒。</p>
周燃见人没事，转身一脚踢在醉汉腿上。</p>
“啊——”</p>
那人痛苦惨叫，吓得樊星一跳。</p>
周燃趁机又补了几脚。</p>
学校监控室的保安看见北门停车场的状况连忙赶了过来。</p>
樊星见状，安心了不少，即便周燃没来，这人也逃不掉。</p>
不一会儿，派出所来人将现场的都带了回去。</p>
周燃抽过樊星手里的车钥匙，说：“我来开。”</p>
樊星上了副驾，侧眸问周燃：“你说这人会不会就是之前的变态？”</p>
“有可能。”</p>
“要真是他就好了。”</p>
“对不起。”周燃忽然道，“我临时有任务，下次记得如果打不通我电话，不要等我，发条信息就可以。”</p>
樊星拍上脑门，尴尬一笑：“我倒是忘了还可以发信息，不过今天也是我自己做事忘了时间。”</p>
“下次尽量早点回家，一个人不要留在学校，你们心理中心远离宿舍群，这边黑灯瞎火，求救都没人听见，即便有监控室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p>
“嗯，我知道了。”</p>
两人到派出所做了笔录，那人什么也不承认，只说周燃打他。</p>
民警最后调了停车场监控才让他闭嘴，与此同时，经验丰富的民警还套出他就是之前在美院猥亵女学生的变态。</p>
“终于抓到了。”樊星眼眸闪着怒火。</p>
周燃轻轻揽了下她的腰，说：“走了，回家。”</p>
到家已经十点，周燃做了两碗番茄鸡蛋面。</p>
匆匆吃完之后，两人洗了澡后便去卧室睡觉。</p>
他俩其实都不习惯床上有另外一个人，但樊星也许是累了，沾枕即睡。</p>
周燃也累了一天，今天出了两个火警和一个救援。</p>
他见樊星睡着后，微微往她那边靠了靠，就这么进入了梦里。</p>
他梦见了樊星，在一场大火里。</p>
梦里一片火光，浓烟滚滚直穿天际。</p>
樊星觉得自己要窒息了，嘴里无意识呻吟：“别烧了，别烧了……救命……”</p>
周燃警觉惊醒的时候，一把火烧到樊星跟前，她猛地坐起身，额角的汗水顺势淌下。</p>
周燃打开灯，温热的掌心覆上她肩膀。</p>
“做噩梦了？”</p>
樊星茫然地看向他，一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儿，眸中是惹人心疼的点点碎光。</p>
她下意识拉住周燃的手腕，往他那边凑了点。</p>
周燃静静陪着她，等她好点才问：“要不要喝水？”</p>
樊星无力地摇了摇头：“不要。”</p>
委屈的语气中夹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意味。</p>
周燃估计她今晚还是被吓到了，这才做起了噩梦。</p>
昏暗的暖光中，樊星侧眸看向周燃，纠结片刻后问：“我能不能抱着你睡？”</p>
“……”</p>
周燃这一刻变成了哑巴，愣头青似地点头。</p>
樊星抬手搂住他的腰，脸颊试探性贴上他健硕的胸膛。</p>
周燃顺势靠在床头，微微侧身让她躺得更舒服。</p>
他的心跳强而有力，樊星有点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和周燃结婚了。</p>
她潜意识里对消防员就有盲目的好感，原因自然是源于高中那场大火。</p>
虽然她的心火至今没人扑灭，但她依旧能从周燃这个新婚且陌生的丈夫身上汲取到浓烈的安全感。</p>
“在宠物医院，我明天去接。”</p>
面对这么一堵高大健硕的人墙，樊星没抬头瞧他，主要是新婚尴尬。</p>
这就是没有感情基础的弊端。</p>
“明天我陪你去。”</p>
樊星豁然抬眸：“你不回队？”</p>
“现在政策有所改变，每个地方休假也不太一样，我们这边的已婚人士是一夜加一天的时间，明晚六点之前归队就行。”</p>
樊星哦了声，轻轻推了下他的胸膛，周燃这次放开了她。</p>
周燃按照樊星切好的菜做了三菜一汤。</p>
她切的菜奇形怪状，周燃笑了声，人可爱，切的菜也可爱。</p>
他的手艺不算好也不算坏，只不过樊星饭量很小，饭菜基本进了周燃的肚子。</p>
饭后的碗是周燃洗的，樊星看着沉默高大的背影有些晃神。</p>
晚上十点，周燃准时熄灯。</p>
原本想要玩手机的樊星下意识也不敢玩了。</p>
但她睡不着啊。</p>
“明天——”樊星试探性开口，“能陪我回一趟家吗？”</p>
“本来就要陪你回去。”</p>
樊星开心地勾了勾嘴角。</p>
“周燃？”</p>
“嗯？”</p>
樊星翻了个身，问：“你高中真的和我一个学校啊？”</p>
周燃又嗯了声，鼻尖萦绕的香气让他不敢乱动。</p>
“那我怎么不认识你？”</p>
周燃侧眸轻笑：“不在一个班，怎么认识？”</p>
“也是。”</p>
她也是和周燃相亲时才得知他和自己一个高中。</p>
两人在黑暗中聊了会儿，樊星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含糊。</p>
直到听到她清浅平稳的呼吸，周燃才放松了僵硬的背脊。</p>
他凝神看了她好一会儿，到底没敢牵她的手，和她贴着手臂陷入了梦乡。</p>
【我喜欢她才来相亲】</p>
樊星家庭成员很简单，她自幼父母离异。</p>
14岁时，在她的同意下，他爸爸才和如今的继母走在了一起。</p>
婚后两年，她弟弟樊锐出生，今年才12岁。</p>
樊家是独门独栋的欧式小洋楼，面积不是特别大，但住一家人绰绰有余的同时还温馨顺意。</p>
樊家是做食品生意的，比不上世家豪门，但樊星也确实算个小富二代。</p>
车库中，樊星转头看向周燃：“我爸对我这桩婚姻还是有点怀疑，我刚才在家和你说的，你都记得吗？”</p>
“记得。”</p>
“那好。”樊星瞥了眼迎上来的佣人说，“那你现在帮我解开安全带，顺便下去帮我开个车门，我们尽量表现得相爱一点。”</p>
周燃倾身上前，樊星下意识向后缩着身体，视线只能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之上。</p>
周燃微微抬眸：“这就是你说的要表现得相爱一点？”</p>
樊星尴尬不已，犹豫之间，一只手放到了他肩膀上，给了他一个灿烂无比的甜笑。</p>
前来接人的佣人一把捂住跟上来的小少爷的眼睛。</p>
不得了了，大小姐跟姑爷在车库里就亲了起来。</p>
樊锐一把掀开佣人的手：“阿姨，我都看见了。”</p>
正好樊星下车走到跟前，问：“你看见什么了？”</p>
樊锐哼了声，抬手指着拎着礼品的周燃：“我看见你跟他在车上亲嘴。”</p>
樊星大步向前捂住他嘴巴，一张脸涨得通红。</p>
“谁谁谁亲嘴了？他那是给我解安全带呢。”</p>
“你自己没手啊？”</p>
樊星啧了声，一把打掉他手臂：“客气点，这是你姐夫。”</p>
12岁也算个小大人了，樊锐哼了声，不甘不愿地喊了声“姐夫”。</p>
樊锐十分委屈，觉得姐姐不爱他了。</p>
周燃也被“亲嘴”这两个字弄懵了，不过他很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面上什么也看不出来。</p>
他挂着那张冷硬的脸，朝樊锐应了声。</p>
樊家华和刘蕊早在门口等着了，见周燃拎着礼品客气了一番将人迎了进去。</p>
樊锐拉住樊星，不甘心道：“爸爸生病之前一直催你结婚你不结，现在不催你反倒结婚了，妈昨晚还和爸说，担心你是因为他的病匆匆结婚的。”</p>
樊星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我爸你妈做了半辈子生意，我能糊弄得了他们吗？都跟你们说了是我暗恋周燃，相隔多年他还是单身，我当然要抓点紧。”</p>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暗恋的人。”</p>
“你那会儿还在喝奶呢。”</p>
樊锐一时语塞，哼道：“你跟我说可没用，你得跟爸妈说。”</p>
樊星敛下眸子，应了声好，思绪却飘远了。</p>
起初她和父亲总因为结婚的事情吵架，后来他查出癌症晚期，他死都不化疗，两人吵了一架，但樊星让步了。</p>
后来她又开始频繁相亲，两人又因为这件事情吵了一架。</p>
樊家华催她结婚是希望有人能像他一样爱护照顾樊星，而不是要她因为他的病选择和一个不认识的人匆匆结合。</p>
遇到周燃时，樊星觉得时机正好，所以没见两次就提出了结婚邀约。</p>
一个是因为两人是高中同学，在她爸面前编点情窦初开的故事还是挺有优势的，另一个就是他的家庭背景以及职业。</p>
周燃是军人家庭出身，从他爷爷那辈都是当兵的。</p>
父亲虽然退休，但他两个堂哥以及舅舅在军队里服役，各有军职，每个人都在不同岗位上保家卫国。</p>
虽说消防员刚退出现役，但周燃之前也是武警部队的，身上依旧有一股正气凛然的军人风采。</p>
樊星不敢说别的，至少她爸面对军人，能侃上三天没完。</p>
这不，樊星不过和她弟弟说两句话的工夫，人家已经聊上了。</p>
樊星站在玄关看着侃侃而谈的父亲，从喉咙憋出一股酸意。</p>
眼泪掉下之前，她转身去了花园。</p>
继母刘蕊跟了出来。</p>
两人落座，樊星开始问父亲近期的情况。</p>
刘蕊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你结婚了，他虽然高兴，但也担心。”</p>
樊星失笑：“我就是嫁给总统他也担心。”</p>
刘蕊被她逗笑，问：“你真的喜欢周燃？”</p>
樊星无比认真地点了点头：“不信您待会儿饭桌上问他，他不会撒谎。”</p>
“谁也不知道你拉着见了两次的人就结婚，两家当初见面的时候多尴尬。”</p>
“呵呵，这不是一时心急嘛，他在学校的时候就挺受欢迎的，不抓紧点，被别人钻空子了怎么办？”</p>
刘蕊若有所思，也不知道信没信。</p>
午饭的时候，樊家华果然提了这个话题。</p>
他呵呵笑道：“樊星说十几岁就暗恋你，我都不知道，不过你俩能走一起，也是一桩良缘，我还怕是她为了我糊弄婚姻。”</p>
周燃坦然地迎上泰山大人的视线，说：“当初介绍我们相亲的是我妈的同事，我本来是不愿意相亲的，但我听到了樊星的名字。”</p>
其他人一愣，纷纷看向周燃。</p>
什么意思？</p>
“我喜欢她才来相亲，是抱着结婚的目的去的。”</p>
樊家人互相对视了眼，樊家华一喜，忙问：“你知道是樊星才来相亲，也就是说你之前就喜欢她？”</p>
“嗯。”</p>
樊家华脑子飞速运转，周燃之前喜欢樊星，这个“之前”只能是高中，因为两人自从高中后便再也没有见过，直到这次相亲。</p>
也就是说，周燃从高中就一直喜欢樊星？</p>
樊家华直视周燃，试图从他眉宇间捕捉到说谎的影子。</p>
但没有，周燃坦坦荡荡。</p>
樊家华喜欢坦荡的人，他乐呵呵笑了几声，心情好的明显。</p>
“啊？”樊锐惊道，“你该不会也暗恋我姐吧？”</p>
樊星差点噎住，她看向周燃，喜欢她？这和他们事先对好的说词不一样啊。</p>
周燃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p>
饭后樊星将人拉到花园问：“你怎么临时改词啊？”</p>
周燃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多一层保障。”</p>
樊星无法反驳，刚才她爸确实是信了，还多用了点饭。</p>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燃正派的气质太过令人信服。</p>
她朝周燃竖起大拇指：“你演得真好。”</p>
要不是干了消防员，就凭他这个长相和身材，去演戏都绰绰有余。</p>
【细腰】</p>
下午临走之前，樊家华将周燃带到了书房。</p>
从二楼的窗户向下看去，正好能看见花园里的和樊锐打闹的樊星。</p>
“我这个女儿长得漂亮，性格也好，偏偏去当了大学的心理老师，领那么点工资都养不活自己，还得装着别人的情绪当垃圾桶。”</p>
周燃看着底下那抹倩影，问：“她高中不是学美术的吗？”</p>
言下之意就是怎么学了心理学？</p>
樊家华又是一声叹息：“你跟她一个高中，知道画室那场大火吗？”</p>
周燃微愣，眼前闪过被浓烟熏晕的少女，点头：“自然知道。”</p>
“那场大火后，我给她转了学，她本科报考了中州大学的心理学，后又继续攻读了硕士和博士，一切的原因都是她那个因火被截肢的朋友。”</p>
周燃眼眸闪过一丝震惊，脑子里隐约闪过一道身影。</p>
当年的火场还有另外一个人？</p>
“她的梦想是意大利的米兰布拉雷美院，都因为那场大火消失殆尽，甚至，她自己都差点死在里面。”</p>
“我跟你说这些不是想要你改变什么，而是医者不自医，樊星怕火，大学时一直都在做心理治疗，好不容易看见火不害怕了，但她朋友截肢的事，她始终无法面对。”</p>
樊家华又叹了口气：“她总会做当年的噩梦，醒来之后便再也睡不着，最让她耿耿于怀的是她朋友对她的恨意。”</p>
周燃不知道，她灿烂的笑容下竟还藏着火海噩梦。</p>
樊家华转身看着周燃：“我活不了多久了，她暗恋你这话我不知道真假，但我能看出来你说的是真话。”</p>
周燃忽然有种被人看穿的既视感。</p>
“好好爱她。”樊家华拍了拍他的肩膀。</p>
周燃坚定地点了点头，他会的。</p>
从此以后，他便是横亘她与火海的铜墙铁壁。</p>
……</p>
两人离开樊家后去了宠物医院，顺便买了一堆宠物用品。</p>
樊星头一回养猫，抱着手机查看新手养猫指南。</p>
周燃抽空将冰箱清理了一遍，随后看了眼手机，还有点时间，可以去趟超市将冰箱和零食柜装满。</p>
万一她夜里饿，也能有个东西垫肚子。</p>
樊星坐在地毯上，耳边听到动静，连忙抬头：“要归队了？”</p>
“不是，我去趟超市。”</p>
樊星想起空空如也的冰箱，忙起身说：“我陪你一起。”</p>
两人已经结婚了，虽说她是为了父亲的病加快了进程，但也不是耍人玩。</p>
樊星觉得应该和周燃培养一下感情。</p>
但周燃很忙，一个礼拜都不一定能回来一次。</p>
这种去超市的机会当然要把握。</p>
即便最后的结果不尽如人意，最起码她也曾为这段婚姻努力过。</p>
周燃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p>
他开着牧马人载着樊星来到附近最大的超市。</p>
因为是周末，超市里人很多，其中不缺乏一些小情侣以及夫妻。</p>
小情侣自不必说，腻腻歪歪黏在一起。</p>
夫妻虽说不像小情侣那般甜腻，但一看就是一家人，哪像她和周燃。</p>
一个正儿八经地推着购物车，一个拽着自己的包带挑选产品。</p>
两人之间没有交流，樊星看上什么会直接放进购物车。</p>
她没发现，周燃天生冷感的眉宇间只因看她挑选商品的样子便多了一丝细微的柔情。</p>
樊星一路向前路过零食区，忽然一阵嬉闹传来。</p>
一辆购物车以极快的速度向樊星撞来。</p>
“小心。”</p>
周燃扔开自己的购物车冲了过去，即便如此也没来得及，只堪堪稳住樊星不稳的身体。</p>
樊星没忍住痛呼出声，要命，她后腰本来就被周燃吓得撞到了料理台，这下又撞到了同一个地方。</p>
周燃搂着樊星，不用问也知道她疼。</p>
看着她眼里闪着的泪光，一张脸顿时冷了下来。</p>
嬉闹的两个小孩看着周燃大气不敢出一声。</p>
这个叔叔的表情，好像要吃了他们一样。</p>
后面跟上来的家长一个劲弯腰道歉，但周燃表情还是臭，他不能跟小孩说道，只能跟大人计较。</p>
“麻烦将小孩带好，七八岁的男孩劲儿不小，要是撞到老人小孩和孕妇，你们觉得只是道个歉就完了？”</p>
小孩家长一听，确实是这个理儿，又拉着小孩诚恳地道了一番歉。</p>
小孩都被吓哭了。</p>
樊星拉了下周燃的衣服，周燃这才带着人去自助收银区结账。</p>
她算是发现了，周燃脸冷下来是真的吓人。</p>
樊星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千万不能惹到他。</p>
回到家后，周燃先给樊星切了盒果盘，随后将买来的东西分门别类送进冰箱。</p>
他手上沾了点水果的黏腻，周燃习惯性往洗手间走。</p>
洗完手就得归队，他心里想着，一把推开洗手间的门。</p>
门内的人被吓得一个哆嗦，想要尖叫的冲动在看见周燃那张脸时木在原地。</p>
周燃瞳孔一震，只见樊星背对着镜子撩起上衣，查看自己的后腰处。</p>
那截柔软白嫩的细腰连接曲线姣好的翘臀，直击周燃的眼睛和心脏。</p>
他猛地拉上门，狠狠吐出一口气。</p>
樊星放下衬衫，后知后觉转身，镜子里的自己从头红到了脚。</p>
半晌，她才磨蹭着出了卫生间。</p>
“零食柜里都是你爱吃的零食。”周燃看见她时主动挑起话题。</p>
樊星一下从刚才的尴尬中被解救出来：“好。”</p>
“只是零食，不要当饭吃，平日就在学校吃，听说你们学校伙食不错。”</p>
“嗯。”</p>
“我妈不会做饭，她是医生也很忙，但我爸闲在家里，如果你有事打不通我电话，就给他打。”</p>
樊星乖乖点头：“好，我知道了。”</p>
时间再不能耽误，周燃心里叹了口气，语气不自觉放轻：“我走了。”</p>
“嗯。”樊星一路将人送到门口。</p>
周燃见她乖巧的模样，又下意识说了声：“我走了。”</p>
樊星也不是没情商的人，见他说两遍“我走了”，就觉得是在暗示自己送他。</p>
“等一下，我还是送你到楼下吧。”</p>
周燃嘴巴微张想要阻止，但到底没说出口。</p>
两人进了电梯后陷入一阵尴尬中。</p>
好在两人住在7楼，没一会儿就到了楼下。</p>
周燃看了眼外面的天气，说：“就送到这儿吧。”</p>
樊星停下脚步，朝他挥了挥手：“拜拜。”</p>
周燃刚走出去没几步忽然又回了头。</p>
樊星：“怎么了？有东西忘记吗？”</p>
周燃摇了摇头：“电视下面的柜子里有医药箱，你的腰如果——”</p>
“我知道了。”樊星打断他，想起刚才的场景又是一阵尴尬。</p>
周燃清了清嗓子，愣愣说了声“好”后转身走了，脑子里却都是那截细腰。</p>
【有事找老公】</p>
樊星一周有两节心理健康课。</p>
其余时间当然也不是混日子，除了行政汇报之外，还有一对一的心理咨询。</p>
此外像心理测试、心理讲座、危机干预、心理社团等等都在她的工作范围之内。</p>
现在的大学生们看着嘻嘻哈哈，其实也被各种问题所困扰。</p>
人际交往、择业恋爱、情绪调节和原生家庭等等。</p>
面对这些学生，樊星没什么怕的，就怕心理中心红名单上那些有严重心理问题却藏着掖着的学生。</p>
周一，樊星一路走来，遇到向她打招呼的学生，她一一点头致意，微笑很浅，看着有些冷淡。</p>
和她私下甜美中带点可爱的性格大相径庭，这主要就是因为，她除了是一名老师之外，还是一位心理咨询师。</p>
正规的咨询师在咨询结束后不会和来访者建立私人关系，而很多学生总试图在咨询结束之后和她交朋友。</p>
而因为她的外貌，这其中大部分是男生。</p>
心理中心就在综合教学楼北侧，建筑面积约750平米，独立成院，环境自然也是数一数二的优美。</p>
这里除了樊星和同事们的办公区域之外，还设有预约接待室、个案咨询室、情绪调节室、沙盘游戏室、电影放映室以及团体辅导室等。</p>
每个区域都配有相关的专业设备，打拳、VR体验、音乐、画画、游戏等各种放松途径，所以学生们很愿意来这里。</p>
樊星到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热就被几个同事围住了。</p>
“我漂亮可爱的樊老师，你真结婚啦？”</p>
说话的是比她早一年进心理中心的老师——于曼。</p>
两人年龄一样，本科还是一个学校的，关系自然亲近起来。</p>
樊星失笑：“是，是不是都听说我挂树上下不来的事了？”</p>
于曼顿时丢失了作为一名心理老师的稳重，答非所问：“你老公真是周燃？”</p>
“嗯。”</p>
于曼和周围的同事顿时姨母笑。</p>
“我说优雅大方的于老师，你这是什么笑容？”</p>
“你不知道，”于曼一脸八卦，“周燃在我们大学可谓是大名鼎鼎。”</p>
“怎么个大名鼎鼎？”樊星来了兴趣。</p>
“简单来说就是他英勇无畏的身姿令无数师生神魂颠倒，但为人过于刚直，曾经有个女生追到消防队，两个月啊，愣是没见到他一面。”</p>
樊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确实像周燃能做出来的事。</p>
“樊老师，你和你老公怎么在一起的啊？”</p>
樊星被“老公”二字一噎。</p>
“说说啊，怎么还不好意思了。”于曼用肩膀抵了下她。</p>
樊星莞尔，不打算多说，只说是相亲认识在一起的。</p>
于曼也是单身，闻言一阵羡慕：“还好拳击区域的窗口可以看见消防员们光着膀子训练，不过需要望远镜。”</p>
她话一出，把办公室其他人都逗得前仰后合。</p>
樊星：“……你这是偷窥。”</p>
于曼嘻嘻笑道：“谁偷窥了，我是光明正大，我们老师偶尔不得放松一下。”</p>
樊星：“……”</p>
你的放松方式就是看光膀子的消防员训练？</p>
不知怎么的，樊星脑子里自动出现了周燃的身影。</p>
烈日炎炎，他裸着麦色的皮肤挥汗如雨，八块腹肌壁垒分明，肌肉线条紧实漂亮，从远处尽头一路跑到她跟前。</p>
樊星连忙甩了下头，她在想什么？</p>
于曼惊道：“诶，樊老师你脸红了，太神奇了，一秒变红，你想到什么了？”</p>
樊星抬手：“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p>
正好这时，接待员过来敲门：“樊老师，有你的来访者。”</p>
樊星连忙起身去了咨询室。</p>
今天的来访者是已经和她建立咨访关系的美教专业大二女同学。</p>
开学时，美院静僻的小道出现了一个变态，经常骚扰路过的女生，来访者比较倒霉，有一晚抄近路差点被侵犯。</p>
自此以后她对男的有一种莫名的抵触，而报警之后变态还没抓到。</p>
她总是能梦见那变态，走在路上也生怕路上的男生和老师变成那晚的变态。</p>
生活中已经到了风声鹤唳的地步，不得已才来了心理中心咨询。</p>
初次访谈时，樊星主要了解了她的基本信息和家庭情况，最后引导她说出了自己目前的困扰，初步判定了下她的身心健康情况。</p>
而心理咨询时间一般50分钟，所以这次樊星主要引导她宣泄不良情绪，肯定了她发现问题积极解决的态度。</p>
并引导她正确认识这件事情不是因为她抄近路而发生的，而错在那个躲在暗处的猥亵者。</p>
50分钟后，女生情绪明显好了许多。</p>
樊星结束访谈后摸进了大学校园论坛，果然找到了变态警示的帖子。</p>
午饭后，樊星特地拐到了那条小路上。</p>
大白天的看着曲径通幽，没想到倒是成了变态的天然藏身处。</p>
警方都没抓到人，校方也安排了保安巡逻，一个月来风平浪静，有可能这个变态早被吓跑了。</p>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这个变态隐藏在老师和学生之中，还有清洁工、后勤、保卫处等等工种。</p>
这始终是一个隐患。</p>
樊星思索片刻没个主意，索性来到拳击室打了会儿拳。</p>
一身汗出来，她脑子也清醒了点。</p>
她来到窗口眺望远方，隐隐约约能看见消防队的训练塔。</p>
樊星忽然一愣，转而回办公室给周燃发了条信息：【你现在方便接电话吗？】</p>
大概等了十分钟，周燃的电话回了过来。</p>
“喂。”樊星欣喜接起。</p>
周燃刚结束上午的训练，休息间隙第一时间给她回电。</p>
“怎么了？”</p>
“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说。”</p>
周燃接过徐暮给他的水：“你说，我听着呢。”</p>
樊星并没有说访谈的学生，因为这是保密的，直接将学校里掩藏的危险给他讲了个清楚。</p>
周燃略一思索，说：“这样吧，你下午在学校等我，我当面和你说。”</p>
“啊？”樊星诧异道，“你可以出来吗？”</p>
“没事。”</p>
消防员们偶尔有事，战备率齐全的情况下，请个假也不是问题。</p>
而一般的警情，徐暮和副队就够了。</p>
“行，我五点半下班，正好一起吃个晚饭。”</p>
周燃应了声，挂断了电话。</p>
【腰还疼吗】</p>
下午五点二十，周燃来到美院的心理中心。</p>
樊星接到他信息，收拾着准备下班。</p>
到点之后，樊星刚出心理中心的大门就被一脸慈祥的赵主任叫住了。</p>
樊星只好停下脚步。</p>
“小樊啊，有空一起吃个饭吗？上次跟你说的我侄率粥子，自己开公司的，还记得吗？”</p>
樊星一脸为难，刚要拒绝，于曼走了出来，哭笑不得道：</p>
“主任，人家樊老师结婚了。”</p>
赵主任一脸懵：“这、结婚了？”</p>
他不过就是外出学习交流了一番，就结婚了？</p>
“小于，你怕不是在开玩笑吧？”</p>
“没开玩笑，”樊星说，“主任，我真的结婚了，我老公一会儿来接我。”</p>
周燃刚踏上台阶就听到了樊星的话，差点没一脚踩空。</p>
人家说了老长一段话，震到他耳朵的只有“老公”两个字。</p>
樊星确实带了点故意的成分，从她进心理中心的第一天，这个赵主任就逮着她要给她介绍对象。</p>
赵主任还是一脸不相信，看着樊星的眼神都带着可惜。</p>
“樊星。”</p>
一道温柔低沉的男声穿过晚风而来。</p>
堵在门口的下班众人看向声音来源处，这一看就愣了眼。</p>
寸头、黑T、迷彩工装裤。</p>
男人身高腿长，宽肩窄臀，露在外面的手臂可见刚硬线条，体格健壮却不过分，他面部的每一根线条都似上帝的精心雕刻品。</p>
那双眼睛凛冽锐利，看着樊星时又变得温柔清亮。</p>
冷酷又温柔的气质莫名的吸引人。</p>
于曼推了一把樊星的腰，催促：“你愣着干什么，你老公来了。”</p>
樊星如梦初醒走到周燃面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p>
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舌头，说：“你来了。”</p>
“嗯，”周燃搂住樊星的肩膀，朝她的同行微微点头，“我们先走了。”</p>
“拜拜。”</p>
于曼朝他俩挥手，转头一看，赵主任一副自家白菜被抢走的模样。</p>
走远之后，樊星才侧眸看着他，说：“我刚才那样叫你是因为想打消赵主任的热情，我要不是结了婚，这次的饭局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p>
“我知道。”</p>
樊星耳廓泛红，微微挣开他的怀抱，小声提醒：“还在学校呢，注意影响。”</p>
周燃和她保持一拳的距离，两人下午在手机里商量好了去处。</p>
他们去了附近的餐厅，樊星中午在网上预约了一个包间。</p>
周燃其实很少在外面吃饭，点餐的任务便交给了樊星。</p>
只是队里的皮猴子不安分。</p>
一个个不打游戏不唱歌，都捧着手机在群里聊得肆无忌惮。</p>
甚至在猜测他们约在哪里，吃的什么，还脑补了他对樊星示爱的场面。</p>
最后更是得意忘形，直接在群里呼他——</p>
【呼叫周队，呼叫周队，请求视频连线，主打一个共享约会。】</p>
周燃皮笑肉不笑，回：【训练场5公里，我待会儿跟你们班长连线，主打一个共享训练。】</p>
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p>
樊星点完菜发现周燃捧着手机好似笑了下，不禁问：“笑什么？”</p>
“没事，”周燃放下手机，“队里那些家伙不安分。”</p>
樊星何等聪明，一群大男人成天待在一起就喜欢起哄，一定是周燃出来的事情被他们调侃了。</p>
她笑了笑，换了个话题：“我今天上午在电话里和你说的事情，你有办法吗？”</p>
“下午我给辖区派出所打过电话，九月初，也就是你被困树上的那天，他们确实接到了美院的报警电话，人也来了，只不过没查到什么。”</p>
他本来想向派出所借两人，但人家那边出了案子比较忙。</p>
所以只能让学校的保安队加强防范。</p>
樊星忧思道：“我就是怕这人还隐藏在学校里，始终是个隐患，万一伤害到学生就不好了。我了解到学校保卫确实也蹲守过，但这个人也不是傻子，只能加强巡逻，提醒学生抱团走，不走僻静小道。”</p>
周燃十分赞同这话，便道：“如果这人真是在学校工作，肯定早摸透了保安的巡逻规律，但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还得想个办法把人揪出来。”</p>
“可是怎么揪啊，保安蹲了半月也没抓到人，民警也不可能天天带人蹲在学校吧？小道上一点动静都没有。”樊星十分苦恼，“这人万一怕了，从此不出来也是有可能的。”</p>
所以说始终是个隐患。</p>
“他这会儿出来才是自投罗网，他不出来，就引他出来。”</p>
樊星喜道：“你有办法？”</p>
周燃看着她光彩湛湛的星眸，心想：你都叫我出来了，我没办法也得有办法。</p>
“我也不可能连夜守在这里，放心，有人帮你抓。”</p>
他堂哥正好休假在家，让他抓个毛贼还是绰绰有余的。</p>
樊星一脸疑惑：“怎么抓啊？”</p>
包间门被敲响，菜被服务员一一送上。</p>
有个铁板蘑菇，服务员往樊星那边推，周燃敲了敲了桌子，说：“推过来，不要烫到她。”</p>
服务员连忙将菜推离樊星，接下来他们就十分注意，基本上需要提醒烫的菜都放在男士那侧。</p>
樊星并不惊讶于他的细心，周燃外表看着又冷又糙，不像是细心的人。</p>
但领证之后的一举一动都诠释了他的体贴温柔。</p>
还挺有反差的。</p>
周燃见她拿起筷子，不禁提醒：“小心烫。”</p>
樊星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你还没说要怎么抓那个变态。”</p>
“至于怎么抓，无非就是守株待兔。”周燃说。</p>
“万一这个兔子不来了怎么办？”</p>
周燃轻笑：“放心吧，他会来的。”</p>
狗改不了吃屎。</p>
“行吧，”樊星提议，“那我和校领导也反应一下这件事，学校还是很重视的。”</p>
“行。”</p>
一顿饭吃了一个小时，周燃将樊星送到小区，本来想着将人送到楼下，但被她阻止了。</p>
“别耽误了，快回去吧。”</p>
周燃黑眸闪过一丝犹豫，樊星见状问：“怎么了？还有事？”</p>
“你那个……腰，还疼吗？”</p>
樊星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她顿时又陷入了那个尴尬的瞬间。</p>
她不知道的是，那截细腰在周燃的睡梦中撩了他整整一晚。</p>
“没事，不按着就不疼。”</p>
周燃下意识嗯了声：“那我回队了。”</p>
他走了，樊星站在原地看了两眼才进入楼道。</p>
心里却有些羞愤，周燃怎么总是盯着她的腰？</p>
【噩梦】</p>
第二天午休之前，周燃说已经有人晚上会去小道守株待兔，让樊星等着消息就行。</p>
但这一等就是三天，还是没动静。</p>
周燃让她有点耐心，但直到周燃休假，那个变态还是没现身。</p>
周五下班之后，樊星还在研究个案。</p>
周燃本来说五点过来接她回家，但还没走出大门，灭火救援的警铃同时响起。</p>
周燃也随车跟去了，指导员徐暮拦都没拦住，导致他都没时间给樊星说一声。</p>
五点半的时候，樊星给周燃打电话没打通。</p>
半小时，周燃早就该到了。</p>
樊星又给他打了两个，要打第三个的时候才后知后觉他可能有事，便不再打。</p>
现在怎么办呢？是等还是不等？</p>
思考了大概一分钟，樊星从抽屉里拿出一包饼干和牛奶垫肚子。</p>
“樊老师，你还不下班？”</p>
樊星朝同事挥了挥手：“你们先走，待会儿我关灯锁门。”</p>
“樊老师再见。”</p>
“再见。”</p>
樊星还是决定再等一会儿。</p>
但两个小时过去了，她第一次体会到身为消防员家属的“煎熬”。</p>
她和周燃的婚姻只是个例，最大的不同是她和周燃还没有夫妻间那种互相牵挂的心。</p>
但对于普通家庭来说，等待何尝不是一种奉献？</p>
樊星又给家里去了一通电话，她爸这阵子心情不错，身体看着也不错。</p>
周燃在队里的时候，她一个礼拜有四天都在家里住。</p>
周燃都回来了还在家里就不行，她爸第一个不同意。</p>
快八点的时候，樊星检查了心理中心的设备，随后灭灯关门。</p>
还是先回星徽院吧。</p>
心理中心在综合教学楼北侧，而这个综合教学楼是美院最靠北的一栋建筑。</p>
白天学生上课还有点人气，晚上黑灯瞎火什么也看不见。</p>
出了心理中心的门，樊星径自沿着大路往北门而去，她的车停在那边。</p>
这边树木繁多，交相掩映之下，路灯显得有些昏暗。</p>
樊星往自己的车走去，她的车是辆白色奔驰。</p>
这辆车落地不到百万，当初结婚的时候她爸爸觉得这车有些便宜，想买几百万的车给她陪嫁。</p>
但樊星拒绝了，在学校工作，周燃又是消防员，还是低调点为宜。</p>
周燃自己也不过开个牧马人。</p>
总归就是个代步工具。</p>
不得不说，夫妻俩想一起去了。</p>
心理中心到北门停车场不过五分钟路程，樊星刚从包里拿出车钥匙，倏地脚步一顿。</p>
樊星心里一紧，下意识捏紧车钥匙，后面有人？！</p>
她没敢回头，连忙抬脚，步子跨得更大了，走到最后都跑了起来。</p>
樊星一刻不敢停，手触摸到车门把那刻，她也没敢松懈。</p>
粗重的喘息声仿佛就贴着她后背。</p>
樊星头皮发麻，忽然一个跨步调转方向来到后车门的位置。</p>
“砰”一声，后面原本要扑她的人撞到了车身。</p>
樊星迅速拉开后车门躲进了车里紧锁门窗。</p>
“妈的，臭婊子开门——砰？？？砰——”</p>
樊星惊魂未定，颤抖着手拿出手机。</p>
刚才闻到的刺鼻酒味让她胃里烧灼，总有一种要吐的冲动。</p>
她没想到自己从大路过来这人都敢跟着。</p>
细长的指尖刚拨了110，趴在她车窗上面目狰狞的男子就被人一把揪住了衣领甩在了地上。</p>
“樊星。”周燃急躁地敲了下她的车窗，“人呢？有没有事？”</p>
樊星看见周燃，整个后背瘫软在后座，好半晌才开门下车。</p>
“你怎么来了？”</p>
“我刚给你回了电话，你没接，我一路跑过来的。”</p>
怪不得这人胸膛剧烈起伏，而他紧拧的眉心和锐利的眼神显示他此刻的愤怒。</p>
周燃见人没事，转身一脚踢在醉汉腿上。</p>
“啊——”</p>
那人痛苦惨叫，吓得樊星一跳。</p>
周燃趁机又补了几脚。</p>
学校监控室的保安看见北门停车场的状况连忙赶了过来。</p>
樊星见状，安心了不少，即便周燃没来，这人也逃不掉。</p>
不一会儿，派出所来人将现场的都带了回去。</p>
周燃抽过樊星手里的车钥匙，说：“我来开。”</p>
樊星上了副驾，侧眸问周燃：“你说这人会不会就是之前的变态？”</p>
“有可能。”</p>
“要真是他就好了。”</p>
“对不起。”周燃忽然道，“我临时有任务，下次记得如果打不通我电话，不要等我，发条信息就可以。”</p>
樊星拍上脑门，尴尬一笑：“我倒是忘了还可以发信息，不过今天也是我自己做事忘了时间。”</p>
“下次尽量早点回家，一个人不要留在学校，你们心理中心远离宿舍群，这边黑灯瞎火，求救都没人听见，即便有监控室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p>
“嗯，我知道了。”</p>
两人到派出所做了笔录，那人什么也不承认，只说周燃打他。</p>
民警最后调了停车场监控才让他闭嘴，与此同时，经验丰富的民警还套出他就是之前在美院猥亵女学生的变态。</p>
“终于抓到了。”樊星眼眸闪着怒火。</p>
周燃轻轻揽了下她的腰，说：“走了，回家。”</p>
到家已经十点，周燃做了两碗番茄鸡蛋面。</p>
匆匆吃完之后，两人洗了澡后便去卧室睡觉。</p>
他俩其实都不习惯床上有另外一个人，但樊星也许是累了，沾枕即睡。</p>
周燃也累了一天，今天出了两个火警和一个救援。</p>
他见樊星睡着后，微微往她那边靠了靠，就这么进入了梦里。</p>
他梦见了樊星，在一场大火里。</p>
梦里一片火光，浓烟滚滚直穿天际。</p>
樊星觉得自己要窒息了，嘴里无意识呻吟：“别烧了，别烧了……救命……”</p>
周燃警觉惊醒的时候，一把火烧到樊星跟前，她猛地坐起身，额角的汗水顺势淌下。</p>
周燃打开灯，温热的掌心覆上她肩膀。</p>
“做噩梦了？”</p>
樊星茫然地看向他，一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儿，眸中是惹人心疼的点点碎光。</p>
她下意识拉住周燃的手腕，往他那边凑了点。</p>
周燃静静陪着她，等她好点才问：“要不要喝水？”</p>
樊星无力地摇了摇头：“不要。”</p>
委屈的语气中夹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意味。</p>
周燃估计她今晚还是被吓到了，这才做起了噩梦。</p>
昏暗的暖光中，樊星侧眸看向周燃，纠结片刻后问：“我能不能抱着你睡？”</p>
“……”</p>
周燃这一刻变成了哑巴，愣头青似地点头。</p>
樊星抬手搂住他的腰，脸颊试探性贴上他健硕的胸膛。</p>
周燃顺势靠在床头，微微侧身让她躺得更舒服。</p>
他的心跳强而有力，樊星有点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和周燃结婚了。</p>
她潜意识里对消防员就有盲目的好感，原因自然是源于高中那场大火。</p>
虽然她的心火至今没人扑灭，但她依旧能从周燃这个新婚且陌生的丈夫身上汲取到浓烈的安全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