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魔窟试炼中,我好心收留的仙子故意挑逗妖兽,还把我推到前面当做靶子。</p>
我被撕咬得血肉淋漓,她却借机昏在了我两位竹马的怀里。</p>
“阿月,你有护身符,又是仙体,不会有事的。”</p>
“等我们将她送到安全的地方,就回来救你!”</p>
待我九死一生逃出了魔窟,却看见我的房里灯火通明。</p>
险境中久久没有等到的那两个人,此刻温柔笑着为清娥点起蜡烛,“今日是你的生辰,你的事才是最要紧的。”</p>
数千年的情谊,在这一刻化为灰烬。</p>
翌日,我摸着胸口的伤,淡笑着接受了战神的求婚。</p>
1.</p>
飞鸽送来我的婚书时,我与墨霖和昆周的三人画像恰好被风吹起,落到了炉火上。</p>
婢女秦丝见到后心疼地大步走了过去,将画拿了起来:“这画素来是上神最爱的,要日日悬挂在殿内,若是烧坏了可就不好了。”</p>
我闻言抬头淡淡一笑,对她说:“烧了吧。如今也不重要了。”</p>
书案上,静静放着一封飞鸽传来的婚书。</p>
不日,便是我和战神景渊的大婚了。</p>
秦丝愣住,不可置信地问:“上神,难道您真的要成婚了!可你和墨霖还有昆周上神青梅竹马,多年的情意。他们都说,非你不娶呢!”</p>
她叹了一口气:“你就真的舍得吗?”</p>
镜子中的我满脸伤痕,右眼处更是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更别说身上细碎的疼痛了。</p>
舍不得,又能如何呢?</p>
在他们为了清娥把我孤身一人丢在魔窟之中,任由我独自承受妖兽的怒火和撕咬时,我们多年的情分,就已经荡然无存了。</p>
我摸着手上触手升温的玉镯,这还是当年因我生来体寒,墨霖和昆周一人去昆仑山上求了一块玉石,精心打磨成的一对玉镯。</p>
那时他们会为我走遍三千天阶,为我潜心向天帝祈求,更是跪了三天三夜,只为了给我这最为别致精心的生辰礼。</p>
墨霖笑得温柔,眼里有熠熠光辉:“我们与你,愿如此环,朝夕相伴。”</p>
昆周望向我的眼神也软成了一滩水:“阿月,只要你开心。哪怕是刀山火海,我们也愿意去。”</p>
我在他们的守护下无忧无虑地长大,也天真地想过,我们会一辈子这样生活下去。</p>
没想到,对清娥的一念怜悯,终究是毁了我的一切。</p>
我怜她母亲堕了魔,她在天宫中寸步难行,沦落到被打骂凌辱。</p>
一日我恰好撞见,小小的她因为一株仙草跪在地上不停地求饶。</p>
我顿生同情,将她带回了芳华宫。</p>
初时昆周和墨霖都不喜她,偷偷地向我抱怨:“都是因为她,你连陪我们的时间都没了!”</p>
我笑他们跟一个弱女子置气,总在他们之间斡旋,想要清娥更好地融入我们。</p>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日益表现出豪爽不羁的性子,追着墨霖和昆周一同修炼闯荡。</p>
他们看向清娥时渐渐多了几分的惊艳,也默许了她跟随,甚至嘴硬心软地和她嬉笑打闹。</p>
而我身子弱,却被清娥说成了扮柔弱装天真的小白花,连带着两个竹马也对我疏离了几分。</p>
我本想着还能和他们重修旧好,但妖兽一事,已让我彻底看清。</p>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p>
秦丝揽住我的肩膀,眼里也多了几分坚定:“上神是这天地间最好的人,如今阴差阳错,说不定那战神就是良配呢!”</p>
2.</p>
战神景渊,我们命里本是有过婚约的。</p>
我们的母神本是故识,曾经指腹为婚。但是自从母神故去,芳华宫凋零,我也渐渐忘记了这一桩婚事。</p>
随着婚书送来的还有一双莹白的镯子,在阳光下还能看见七彩的灵气在其中流动,漂亮生动得很。</p>
我褪下手里戴了千年的一双玉镯,换上了那只白镯,转头对身旁的仙婢说道:“他们的东西,我便不带走了。昨日不是清娥的生辰吗,拿去送给她吧。”</p>
既然要成婚了,就要离开这住了许久的芳华宫。</p>
我默默收拾起嫁妆,母神留给我的东西并不多。这些年来也只有一道护身符最为宝贵,我时常贴身带着。</p>
可我摸向胸口,那里却空空荡荡。</p>
我惊猝地睁大了眼睛,“秦丝,那道护身符…”</p>
她疑惑道:“前些日子上神一直带着,从未取出过啊,怎么会突然不见了?”</p>
我闭上眼睛,扬起一抹苦笑。</p>
这道护身符是我的至宝,芳华宫人尽皆知。而能近得我身的人,也不过是清娥罢了。</p>
难怪此次试炼清娥一定要拉上我,难怪她硬是要去惹怒妖兽,她分明是存了要置我于死地的心!</p>
我攥紧了衣角,浑身被撕扯的感觉又一次涌上心头,巨大的恐惧和后怕让我的背上冒出了层层冷汗。</p>
可是更痛的,是墨霖和昆周只回头看了我一眼,便咬牙抱着清娥走了。</p>
“阿月,你有护身符,又是仙体,不会有事的。”</p>
“是啊,清娥生死未卜,我们不能不管她。”</p>
曾经我的流血破皮都能让他们眉头紧皱,如今却为了旁人把我孤身一人丢在了妖兽的面前。</p>
我一个人苦苦支撑,受尽了撕咬折磨,也没有等到他们来救我。</p>
最后我终于浑身是血地一步一步走了出来,却看见在我的房里,他们为清娥点上了蜡烛,庆贺她生辰之喜。</p>
墨霖和昆周一左一右地簇拥在她身边,奉上精心挑选的礼物,看向她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p>
就好像曾经我的生辰一样。</p>
他们全然忘记了,还有一个枝月在魔窟里九死一生,等待着他们来救我。</p>
那一刻,我仿佛又在妖兽的嘴里滚过了一次。</p>
还没从噩梦里回过神,我的房门就被人推开了。</p>
清娥脚步轻盈地闯了进来,她在试炼之中不过受了些皮外伤,早就痊愈了。</p>
此刻她抱臂打量着我缠满了白布的身子和苍白的脸色,啧了一声:“阿月,你的身子怎么孱弱至此?”</p>
她得意地扬起头:“不像我,日日和墨霖哥哥还有昆周哥哥一同修炼,如今已然灵力大增,伤也都好全了。”</p>
“要我说啊,你就不该一味地追求女子的柔美,反倒将自己害成了这副整天病恹恹的样子。”</p>
秦丝气得红了眼晴,上前抬手扇了她一巴掌:“你胡说!明明就是你偷了上神的护身符,她才会身受重伤!”</p>
我幽幽叹了口气:“清娥,把护身符还给我。从前的事,我都可以不计较,但是这道护身符是我母神留给我的,是珍重之物。”</p>
3.</p>
“既然是珍重之物,为何不自己保管好?”</p>
墨霖的声音响起,他不悦地皱起眉头,“阿月,我知道你因为昨日之事心里有怨。可昨日是清娥的生辰,她无父无母,一个人过生辰多可怜啊!你怎可因此就诬陷她,说她偷了你的东西呢!”</p>
“清娥与你不同,她不是困在这宫殿里的鸟雀,你也把她想得太过狭隘了!”</p>
“就算要怪,你就怪我和昆周,不必怪清娥。”</p>
他护在清娥的身前,摆明了要为她伸张正义。</p>
我看着他义正严辞的样子,突然咧开嘴笑了。</p>
这一笑,牵扯到眼睛上的伤口,流下两道血水。</p>
他的目光触及,流露出几分茫然:“阿月,你怎么会?你受了这样重的伤么?”</p>
墨霖急切地拉上我的手,掀去我脸上的白布,被血肉狰狞的伤口吓得惊呼。</p>
他嘴唇颤了颤,“我给你疗伤。”</p>
从前我受了伤,总是由他和昆周轮流替我疗伤,为了我的一副身子,不知舍去了多少的灵力。</p>
他们却浑然不知道心疼,只担心灵力输送得太快,我会因承受不住而痛。</p>
我垂眸淡淡笑了,推开他的手:“昨夜疗伤才有效,今日,已经没什么用了。”</p>
墨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脸上闪过一丝无措和尴尬。</p>
“阿月,你最是怕痛,怎么如今…”</p>
清娥从墨霖的身后探出头来,见他关心我的神色,暗暗咬紧了自己的下唇,笑道:“还是阿月姐姐命好,出生高贵,又被你们庇佑着长大…”</p>
“她身子娇柔,又怕痛,似一朵我见犹怜的小白花,才能博得你们的心疼。不像我,皮糙肉厚的,果然是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p>
她落寞地抬眼看了看墨霖,“真羡慕阿月姐姐,能得墨霖哥哥这样的关心。”</p>
墨霖后退了一步,原先的关切和愧疚也都一扫而空,他探究的眼神扫过我的伤口,“清娥从来没有喊过痛,你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态?”</p>
我只觉得心累,无意再与他们争辩。</p>
这样的把戏清娥也不是第一次用了,每一回她的勇敢大方,都要用我的柔弱来衬托,却往往是将我推了出去,自己躲在后头。</p>
她说要潜下千钧潭,却将我推下水,害得我差点溺死。</p>
她豢养了一只性情怪异的凶兽,凶兽失控,她却第一个躲了起来害得我被咬伤。</p>
甚至是和墨霖还有昆周一道修炼,她也要拉上我,“不留神”岔了气打伤了我。</p>
他们将清娥捧成了出淤泥而不染的豪爽奇女子,一次次的不信任和不耐烦,把我们千年的感情都消磨殆尽了。</p>
从前的我也许还会愤愤不平,向墨霖和昆周哭诉,反倒更让他们觉得清娥所说的我在装柔弱是对的。</p>
现在我懒得辩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p>
我定定地看着墨霖:“我说了,护身符是母神留给我的珍重之物,我要她还给我。”</p>
“至于你,墨霖上神。我们从前是有些情分,但那都是年少不知事时的事了。往后若是无事,也请不要来这芳华宫中打扰我了。”</p>
我展眉一笑:“清娥你若是想带走便带走吧,我的芳华宫里留不得偷盗之人。”</p>
墨霖只当我在胡闹,哼了一声,拂袖骂道:“不要再胡闹了!”</p>
清娥慌了神,上前拉住我的衣袖:“阿月姐姐,我知道你嫉妒我抢走了墨霖哥哥和昆周哥哥。可是我孤苦无依的,我又能去哪里呢!况且我真的只是把他们当成了亲兄弟一般,从不敢有非分之想!”</p>
我冷哼一声:“清娥,你以为我缠绵病榻,就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吗?”</p>
我随手画了一道符咒,清娥的胸口处便泛起了点点的荧光。</p>
她大惊失色,急忙捂住自己的衣领。</p>
可是那道护身符还是飞了出来,落到我的手上。</p>
墨霖的脸色登时黑了,他不可置信地握紧清娥的手腕:“你当真偷了阿月的护身符!”</p>
“你可知没了护身符,她在那魔窟之中…”</p>
他突然止住了话头,不敢再说下去。</p>
清娥吸了吸鼻子,两行清泪落了下来,可眼里还是倔强的。</p>
“我是不忍心阿月姐姐固步自封,因着这一道护身符,把自己困在这芳华宫里。只有她丢了护身符,才能用自己的力量去斩杀妖兽!”</p>
“可没想到阿月姐姐实在学艺不精,竟被一只小小妖兽伤成了这样。我怕你怪罪,是以才不敢说出来。”</p>
她骄傲地梗着脖子,泪水湿了墨霖的衣襟:“墨霖哥哥,清娥错了么?”</p>
这番话荒唐得我忍不住笑了出来,可墨霖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阿月,清娥说得也不无道理。你不能总是在宫中养尊处优,你虽是女子,也该有几分血性,如清娥一般…”</p>
我彻底失了耐心,一颗心坠入了冰窟。</p>
就算证据都摆在面前,就算受害者是我,墨霖也不会选择我。</p>
他的心早就偏向了快意豪爽的清娥,也厌弃我这样的小家子气。既是有了偏向,又如何做到公平呢?</p>
他摸了摸清娥的头:“我知道你是一颗赤子之心,向阿月道个歉,此事便罢了吧。”</p>
清娥泪痕未干,僵直着身子不情不愿地看了我两眼,转身流着泪跑了。</p>
墨霖终究是心软了,有些不赞同地对我说:“清娥也是一番好意,你何必如此步步紧逼?阿月,你从前不是这样斤斤计较之人啊。”</p>
我打了一个哈欠,眼神清明地笑道:“墨霖上神,谢谢您的教诲。您还有事吗?没有就请离开吧。”</p>
“这是女子的闺房,我还云英未嫁,你在此久留不合适吧?”</p>
他睁大了眼睛,就要来抓我的手:“阿月,你叫我什么?我们何时生疏至此了,你的闺房,我和昆周不是日日都来么?”</p>
见我面无表情,墨霖更是生气:“清娥说得没错,果然是要心怀天地的女子才能做到不拘小节。你日日困在宫里,自轻自怜,才会变成这样!”</p>
秦丝看不过眼,硬是把他推了出去。</p>
“墨霖上神,您还要赶着去哄清娥呢,就不必在芳华宫里浪费时间了。”</p>
4.</p>
听闻景渊最是爱花,我这偌大的芳华宫里也没什么珍贵之物,我便打算将后山的奇花异草都带走。</p>
“我记得有一株我少时偶然得来的仙草,最是难得,你可要吩咐下去让他们好好地带走。”</p>
出嫁的日子越来越近了,秦丝也不由得为我高兴起来,喜气洋洋地回答:“早就猜到上神会想要带走,特地早早遣了人去照看呢。”</p>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走到后山时心头却是猛地一惊。</p>
原先长得好好的仙草仙药,连同那些珍稀的奇花,此刻大半都被刨了根,踩烂在土里。</p>
尖利的指甲刺痛了我的掌心,心口处顿时传来一阵钻心的痛。</p>
这些花草里有很多都是我父母生前留下的,也不乏我亲手种下的。</p>
与其说是花草,不如说是我在天宫里的一份慰藉,更是对父母的思念。</p>
我冷冷地开口,寒冰一样的眼神扫过了在场所有的仙使:“究竟是谁!”</p>
一个仙使战战兢兢地跪下,慌忙大喊道:“枝月上神恕罪!我们得了您的吩咐,一直尽心尽力侍奉这些花草,可不想今日,清娥小姐豢养的灵兽跑了进来,她不顾我们的阻拦,任由灵兽随意啃食践踏花草!”</p>
另一个仙使也流着泪磕头:“奴婢们好言相劝,反被清娥小姐大骂,说我们跟您学了十成十,尽是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气!”</p>
我气得浑身发抖时,正好撞见了那只灵兽悠哉游哉地漫步走来,用头上的犄角顶撞开了好几个仙使,得意洋洋地挑衅着我。</p>
因着清娥是芳华宫里的贵客,我又下过令不得为难她,这些仙使受了伤也不敢还手,只能默默捂着伤处流泪。</p>
看着那灵兽有恃无恐的模样,我想起来这正是清娥曾经不顾我的劝诫养下的至凶之物。</p>
我对她说:“此物虽为灵兽,性情却古怪近魔。若是一朝不慎,很有可能被它所伤啊!”</p>
清娥却满不在意,嘴上说着我总是这样瞻前顾后处处小心,无趣得很,却在灵兽失控发疯冲向她时求我救她。</p>
我为了护她身受重伤,她反怪我伤了她的灵兽,对着墨霖和昆周又是好一通讽刺我。</p>
“阿月姐姐自己不敢豢养灵兽,却见不得我在你们面前出了风头,竟然重伤了我的灵兽!”</p>
如今,她又要用这头凶兽来恶心我,却不想我不再是从前任人揉捏的枝月了。</p>
清娥言笑晏晏地和墨霖还有昆周一同走来时,故意高声说着:“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一地的花草都被践踏成了这样!”</p>
“想来是灵兽太过欢脱,误闯入了阿月姐姐的后山。只是阿月姐姐向来喜欢花花草草,不似我只爱与你们一同闯荡,看尽了天下风光。她不会怪我吧?”</p>
昆周温声安慰她:“阿月虽然性情不似你一般大气,反倒也不是心胸狭隘之人。灵兽不懂事,不能怪到你头上来。”</p>
墨霖却冷笑了一声:“我看可未必,阿月的性子是越来越骄纵了。前些日子她还将我赶出了芳华宫,让我往后不必再来呢!”</p>
待他们走近时,我正优雅地用帕子擦拭着双手。</p>
“阿月姐姐!”</p>
清娥惊讶地喊了一声,欢喜地拉着昆周的手说道:“阿月姐姐笑得这样开心,想来是我不会怪我了。”</p>
我轻轻笑了,“清娥这话说的,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怪你?”</p>
我侧过身去,露出身后喘着粗气奄奄一息的灵兽,状似无意地踢了它一脚。</p>
“刚刚杀了一只不懂事的畜生,现在我啊,高兴得不得了。”</p>
清娥的笑凝滞在了脸上,她不可置信地扑了上去,那只灵兽见了她呜呜哭着,没两下就蹬腿断了气。</p>
昆周认出来是清娥的灵兽,一张脸顿时冷了下来,沉声道:“阿月,你又在闹些什么?”</p>
“墨霖说你性子骄纵,我心中还觉得疑惑,现在亲眼看见,才知你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你与我们一起长大,何时变得如此面目全非!”</p>
清娥哭着扑到了他怀里,哽咽着说:“阿月姐姐容不下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说要我别住在芳华宫里,我还以为她在说气话。没想到,她恨我到了这般地步,连一只灵兽也不愿意放过了!”</p>
她哭得肝肠寸断,墨霖见了也跟着揪心。</p>
他扬手,一巴掌就落在了我的脸上:“疯子!”</p>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气昏了头,愣在了原地,喃喃道:“阿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太着急了…”</p>
他小心地觑着我的神色,以为我会生气或是大哭。可我都没有,我身受了他一巴掌,扬唇笑道:“这一巴掌,就当还了你这些年对我的爱护。”</p>
我看着他的眼睛,平静道:“墨霖,我曾经很感谢你。很感谢你们,能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但是往后,你们心里有了更重要的人,我们就此一刀两断吧。”</p>
昆周茫然地转头看向我:“阿月,你在说什么?”</p>
墨霖也着了急:“我不过是一时情急,你非要这样吗?”</p>
我置若罔闻,从怀里掏出那一对玉镯。</p>
“我们之间,有如此玉。”</p>
他慌忙想要伸手去接,可晚了一步。</p>
玉镯应声落地,叮叮当当,碎成了几块。</p>
与此同时碎掉的,还有我以为此生难以割舍的感情。</p>
清娥眼睛通红,哭着跪在我的面前:“阿月姐姐,都是我的错,你不要因此迁怒了他们!墨霖哥哥和昆周哥哥不过是为我说了几句公道话,我不想破坏你们之间的感情啊!”</p>
她哭得心碎,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你若是不收回对他们所说的话,清娥非死不能谢罪啊!”</p>
见我无动于衷,她转身含泪跑向了危机重重的后山深处。</p>
“墨霖哥哥,昆周哥哥,我们来生再见吧!”</p>
他们脸色俱是一变,犹豫着看了我一眼,还是心急如焚地跟上了清娥。</p>
我站在原地,对着秦丝笑道:“你看,无论如何,我都不是会被他们选择的那一个。”</p>
我分明是在笑,可秦丝心疼地将我抱在怀里:“这是您最后一次为了他们而哭了。”</p>
5.</p>
那日之后,清娥搬出了芳华宫。</p>
她嘴上说着要向我赎罪,没脸再留在芳华宫里,转头就住进了昆周的寝殿。</p>
我闻言笑了笑,专心致志地为自己描眉。</p>
明日就是我的大婚了,景渊心疼我无父无母,特地传信来,想要我在芳华宫中出嫁,也算是给我父母一个交代。</p>
这些日子里,我们时常互传尺素。</p>
我也渐渐明白了,他不是传闻中说得那般铁石心肠,不识风月之人。</p>
他常年征战在外,有时会随信附赠一片妖族奇兽的羽毛,在信中说:“此物甚美,想你会喜欢。”</p>
秦丝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直言:“这羽毛长得这样奇怪可怖,哪里有女子会喜欢呢?不过战神对您的这番心意,可是天地可鉴!”</p>
愈发临近出嫁的日子,他怕我无人送嫁,心里会觉得委屈,还让他母神早早地过来,给我送嫁呢。</p>
他的母神芙妃仙子,曾是我母神的故友,一见到我便眼泪汪汪地拉住我的手,心疼道:“这么些年,月儿受苦了。”</p>
我在她怀中也没忍住落下了泪。</p>
母神故去后,我鲜少再感受到这样的温情,只觉得一颗心里满是温暖。</p>
我大婚当日,十里红妆铺满了九重天上。</p>
墨霖和昆周毕竟是我年少时的故友,也在邀请的宾客之列。</p>
只是他们怕是都以为我又如小时候一般,在闹脾气想要吸引他们的注意,迟迟没有出现在大婚现场。</p>
芙妃仙子笑吟吟地牵着我的手,侧首问道:“月儿,你还在等什么人吗?”</p>
我收回目光,浅笑摇头:“没有,只是有点舍不下这住了千年的芳华宫罢了。”</p>
芙妃仙子牵着我走过了天宫,我和景渊在天君座下一同虔诚叩首。</p>
红色的盖头掩住了我的视线,但景渊的手温暖干燥,我们十指紧扣,在月老的祝福声中刻下了三生石上的名字。</p>
宾客尽欢之际,两道声音却不合时宜地响起。</p>
“阿月,你怎可闹出这样大的事!”</p>
“就算你再和我们置气,也不该拿婚事来当作儿戏啊!”</p>
我被撕咬得血肉淋漓,她却借机昏在了我两位竹马的怀里。</p>
“阿月,你有护身符,又是仙体,不会有事的。”</p>
“等我们将她送到安全的地方,就回来救你!”</p>
待我九死一生逃出了魔窟,却看见我的房里灯火通明。</p>
险境中久久没有等到的那两个人,此刻温柔笑着为清娥点起蜡烛,“今日是你的生辰,你的事才是最要紧的。”</p>
数千年的情谊,在这一刻化为灰烬。</p>
翌日,我摸着胸口的伤,淡笑着接受了战神的求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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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鸽送来我的婚书时,我与墨霖和昆周的三人画像恰好被风吹起,落到了炉火上。</p>
婢女秦丝见到后心疼地大步走了过去,将画拿了起来:“这画素来是上神最爱的,要日日悬挂在殿内,若是烧坏了可就不好了。”</p>
我闻言抬头淡淡一笑,对她说:“烧了吧。如今也不重要了。”</p>
书案上,静静放着一封飞鸽传来的婚书。</p>
不日,便是我和战神景渊的大婚了。</p>
秦丝愣住,不可置信地问:“上神,难道您真的要成婚了!可你和墨霖还有昆周上神青梅竹马,多年的情意。他们都说,非你不娶呢!”</p>
她叹了一口气:“你就真的舍得吗?”</p>
镜子中的我满脸伤痕,右眼处更是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更别说身上细碎的疼痛了。</p>
舍不得,又能如何呢?</p>
在他们为了清娥把我孤身一人丢在魔窟之中,任由我独自承受妖兽的怒火和撕咬时,我们多年的情分,就已经荡然无存了。</p>
我摸着手上触手升温的玉镯,这还是当年因我生来体寒,墨霖和昆周一人去昆仑山上求了一块玉石,精心打磨成的一对玉镯。</p>
那时他们会为我走遍三千天阶,为我潜心向天帝祈求,更是跪了三天三夜,只为了给我这最为别致精心的生辰礼。</p>
墨霖笑得温柔,眼里有熠熠光辉:“我们与你,愿如此环,朝夕相伴。”</p>
昆周望向我的眼神也软成了一滩水:“阿月,只要你开心。哪怕是刀山火海,我们也愿意去。”</p>
我在他们的守护下无忧无虑地长大,也天真地想过,我们会一辈子这样生活下去。</p>
没想到,对清娥的一念怜悯,终究是毁了我的一切。</p>
我怜她母亲堕了魔,她在天宫中寸步难行,沦落到被打骂凌辱。</p>
一日我恰好撞见,小小的她因为一株仙草跪在地上不停地求饶。</p>
我顿生同情,将她带回了芳华宫。</p>
初时昆周和墨霖都不喜她,偷偷地向我抱怨:“都是因为她,你连陪我们的时间都没了!”</p>
我笑他们跟一个弱女子置气,总在他们之间斡旋,想要清娥更好地融入我们。</p>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日益表现出豪爽不羁的性子,追着墨霖和昆周一同修炼闯荡。</p>
他们看向清娥时渐渐多了几分的惊艳,也默许了她跟随,甚至嘴硬心软地和她嬉笑打闹。</p>
而我身子弱,却被清娥说成了扮柔弱装天真的小白花,连带着两个竹马也对我疏离了几分。</p>
我本想着还能和他们重修旧好,但妖兽一事,已让我彻底看清。</p>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p>
秦丝揽住我的肩膀,眼里也多了几分坚定:“上神是这天地间最好的人,如今阴差阳错,说不定那战神就是良配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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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神景渊,我们命里本是有过婚约的。</p>
我们的母神本是故识,曾经指腹为婚。但是自从母神故去,芳华宫凋零,我也渐渐忘记了这一桩婚事。</p>
随着婚书送来的还有一双莹白的镯子,在阳光下还能看见七彩的灵气在其中流动,漂亮生动得很。</p>
我褪下手里戴了千年的一双玉镯,换上了那只白镯,转头对身旁的仙婢说道:“他们的东西,我便不带走了。昨日不是清娥的生辰吗,拿去送给她吧。”</p>
既然要成婚了,就要离开这住了许久的芳华宫。</p>
我默默收拾起嫁妆,母神留给我的东西并不多。这些年来也只有一道护身符最为宝贵,我时常贴身带着。</p>
可我摸向胸口,那里却空空荡荡。</p>
我惊猝地睁大了眼睛,“秦丝,那道护身符…”</p>
她疑惑道:“前些日子上神一直带着,从未取出过啊,怎么会突然不见了?”</p>
我闭上眼睛,扬起一抹苦笑。</p>
这道护身符是我的至宝,芳华宫人尽皆知。而能近得我身的人,也不过是清娥罢了。</p>
难怪此次试炼清娥一定要拉上我,难怪她硬是要去惹怒妖兽,她分明是存了要置我于死地的心!</p>
我攥紧了衣角,浑身被撕扯的感觉又一次涌上心头,巨大的恐惧和后怕让我的背上冒出了层层冷汗。</p>
可是更痛的,是墨霖和昆周只回头看了我一眼,便咬牙抱着清娥走了。</p>
“阿月,你有护身符,又是仙体,不会有事的。”</p>
“是啊,清娥生死未卜,我们不能不管她。”</p>
曾经我的流血破皮都能让他们眉头紧皱,如今却为了旁人把我孤身一人丢在了妖兽的面前。</p>
我一个人苦苦支撑,受尽了撕咬折磨,也没有等到他们来救我。</p>
最后我终于浑身是血地一步一步走了出来,却看见在我的房里,他们为清娥点上了蜡烛,庆贺她生辰之喜。</p>
墨霖和昆周一左一右地簇拥在她身边,奉上精心挑选的礼物,看向她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p>
就好像曾经我的生辰一样。</p>
他们全然忘记了,还有一个枝月在魔窟里九死一生,等待着他们来救我。</p>
那一刻,我仿佛又在妖兽的嘴里滚过了一次。</p>
还没从噩梦里回过神,我的房门就被人推开了。</p>
清娥脚步轻盈地闯了进来,她在试炼之中不过受了些皮外伤,早就痊愈了。</p>
此刻她抱臂打量着我缠满了白布的身子和苍白的脸色,啧了一声:“阿月,你的身子怎么孱弱至此?”</p>
她得意地扬起头:“不像我,日日和墨霖哥哥还有昆周哥哥一同修炼,如今已然灵力大增,伤也都好全了。”</p>
“要我说啊,你就不该一味地追求女子的柔美,反倒将自己害成了这副整天病恹恹的样子。”</p>
秦丝气得红了眼晴,上前抬手扇了她一巴掌:“你胡说!明明就是你偷了上神的护身符,她才会身受重伤!”</p>
我幽幽叹了口气:“清娥,把护身符还给我。从前的事,我都可以不计较,但是这道护身符是我母神留给我的,是珍重之物。”</p>
3.</p>
“既然是珍重之物,为何不自己保管好?”</p>
墨霖的声音响起,他不悦地皱起眉头,“阿月,我知道你因为昨日之事心里有怨。可昨日是清娥的生辰,她无父无母,一个人过生辰多可怜啊!你怎可因此就诬陷她,说她偷了你的东西呢!”</p>
“清娥与你不同,她不是困在这宫殿里的鸟雀,你也把她想得太过狭隘了!”</p>
“就算要怪,你就怪我和昆周,不必怪清娥。”</p>
他护在清娥的身前,摆明了要为她伸张正义。</p>
我看着他义正严辞的样子,突然咧开嘴笑了。</p>
这一笑,牵扯到眼睛上的伤口,流下两道血水。</p>
他的目光触及,流露出几分茫然:“阿月,你怎么会?你受了这样重的伤么?”</p>
墨霖急切地拉上我的手,掀去我脸上的白布,被血肉狰狞的伤口吓得惊呼。</p>
他嘴唇颤了颤,“我给你疗伤。”</p>
从前我受了伤,总是由他和昆周轮流替我疗伤,为了我的一副身子,不知舍去了多少的灵力。</p>
他们却浑然不知道心疼,只担心灵力输送得太快,我会因承受不住而痛。</p>
我垂眸淡淡笑了,推开他的手:“昨夜疗伤才有效,今日,已经没什么用了。”</p>
墨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脸上闪过一丝无措和尴尬。</p>
“阿月,你最是怕痛,怎么如今…”</p>
清娥从墨霖的身后探出头来,见他关心我的神色,暗暗咬紧了自己的下唇,笑道:“还是阿月姐姐命好,出生高贵,又被你们庇佑着长大…”</p>
“她身子娇柔,又怕痛,似一朵我见犹怜的小白花,才能博得你们的心疼。不像我,皮糙肉厚的,果然是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p>
她落寞地抬眼看了看墨霖,“真羡慕阿月姐姐,能得墨霖哥哥这样的关心。”</p>
墨霖后退了一步,原先的关切和愧疚也都一扫而空,他探究的眼神扫过我的伤口,“清娥从来没有喊过痛,你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态?”</p>
我只觉得心累,无意再与他们争辩。</p>
这样的把戏清娥也不是第一次用了,每一回她的勇敢大方,都要用我的柔弱来衬托,却往往是将我推了出去,自己躲在后头。</p>
她说要潜下千钧潭,却将我推下水,害得我差点溺死。</p>
她豢养了一只性情怪异的凶兽,凶兽失控,她却第一个躲了起来害得我被咬伤。</p>
甚至是和墨霖还有昆周一道修炼,她也要拉上我,“不留神”岔了气打伤了我。</p>
他们将清娥捧成了出淤泥而不染的豪爽奇女子,一次次的不信任和不耐烦,把我们千年的感情都消磨殆尽了。</p>
从前的我也许还会愤愤不平,向墨霖和昆周哭诉,反倒更让他们觉得清娥所说的我在装柔弱是对的。</p>
现在我懒得辩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p>
我定定地看着墨霖:“我说了,护身符是母神留给我的珍重之物,我要她还给我。”</p>
“至于你,墨霖上神。我们从前是有些情分,但那都是年少不知事时的事了。往后若是无事,也请不要来这芳华宫中打扰我了。”</p>
我展眉一笑:“清娥你若是想带走便带走吧,我的芳华宫里留不得偷盗之人。”</p>
墨霖只当我在胡闹,哼了一声,拂袖骂道:“不要再胡闹了!”</p>
清娥慌了神,上前拉住我的衣袖:“阿月姐姐,我知道你嫉妒我抢走了墨霖哥哥和昆周哥哥。可是我孤苦无依的,我又能去哪里呢!况且我真的只是把他们当成了亲兄弟一般,从不敢有非分之想!”</p>
我冷哼一声:“清娥,你以为我缠绵病榻,就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吗?”</p>
我随手画了一道符咒,清娥的胸口处便泛起了点点的荧光。</p>
她大惊失色,急忙捂住自己的衣领。</p>
可是那道护身符还是飞了出来,落到我的手上。</p>
墨霖的脸色登时黑了,他不可置信地握紧清娥的手腕:“你当真偷了阿月的护身符!”</p>
“你可知没了护身符,她在那魔窟之中…”</p>
他突然止住了话头,不敢再说下去。</p>
清娥吸了吸鼻子,两行清泪落了下来,可眼里还是倔强的。</p>
“我是不忍心阿月姐姐固步自封,因着这一道护身符,把自己困在这芳华宫里。只有她丢了护身符,才能用自己的力量去斩杀妖兽!”</p>
“可没想到阿月姐姐实在学艺不精,竟被一只小小妖兽伤成了这样。我怕你怪罪,是以才不敢说出来。”</p>
她骄傲地梗着脖子,泪水湿了墨霖的衣襟:“墨霖哥哥,清娥错了么?”</p>
这番话荒唐得我忍不住笑了出来,可墨霖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阿月,清娥说得也不无道理。你不能总是在宫中养尊处优,你虽是女子,也该有几分血性,如清娥一般…”</p>
我彻底失了耐心,一颗心坠入了冰窟。</p>
就算证据都摆在面前,就算受害者是我,墨霖也不会选择我。</p>
他的心早就偏向了快意豪爽的清娥,也厌弃我这样的小家子气。既是有了偏向,又如何做到公平呢?</p>
他摸了摸清娥的头:“我知道你是一颗赤子之心,向阿月道个歉,此事便罢了吧。”</p>
清娥泪痕未干,僵直着身子不情不愿地看了我两眼,转身流着泪跑了。</p>
墨霖终究是心软了,有些不赞同地对我说:“清娥也是一番好意,你何必如此步步紧逼?阿月,你从前不是这样斤斤计较之人啊。”</p>
我打了一个哈欠,眼神清明地笑道:“墨霖上神,谢谢您的教诲。您还有事吗?没有就请离开吧。”</p>
“这是女子的闺房,我还云英未嫁,你在此久留不合适吧?”</p>
他睁大了眼睛,就要来抓我的手:“阿月,你叫我什么?我们何时生疏至此了,你的闺房,我和昆周不是日日都来么?”</p>
见我面无表情,墨霖更是生气:“清娥说得没错,果然是要心怀天地的女子才能做到不拘小节。你日日困在宫里,自轻自怜,才会变成这样!”</p>
秦丝看不过眼,硬是把他推了出去。</p>
“墨霖上神,您还要赶着去哄清娥呢,就不必在芳华宫里浪费时间了。”</p>
4.</p>
听闻景渊最是爱花,我这偌大的芳华宫里也没什么珍贵之物,我便打算将后山的奇花异草都带走。</p>
“我记得有一株我少时偶然得来的仙草,最是难得,你可要吩咐下去让他们好好地带走。”</p>
出嫁的日子越来越近了,秦丝也不由得为我高兴起来,喜气洋洋地回答:“早就猜到上神会想要带走,特地早早遣了人去照看呢。”</p>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走到后山时心头却是猛地一惊。</p>
原先长得好好的仙草仙药,连同那些珍稀的奇花,此刻大半都被刨了根,踩烂在土里。</p>
尖利的指甲刺痛了我的掌心,心口处顿时传来一阵钻心的痛。</p>
这些花草里有很多都是我父母生前留下的,也不乏我亲手种下的。</p>
与其说是花草,不如说是我在天宫里的一份慰藉,更是对父母的思念。</p>
我冷冷地开口,寒冰一样的眼神扫过了在场所有的仙使:“究竟是谁!”</p>
一个仙使战战兢兢地跪下,慌忙大喊道:“枝月上神恕罪!我们得了您的吩咐,一直尽心尽力侍奉这些花草,可不想今日,清娥小姐豢养的灵兽跑了进来,她不顾我们的阻拦,任由灵兽随意啃食践踏花草!”</p>
另一个仙使也流着泪磕头:“奴婢们好言相劝,反被清娥小姐大骂,说我们跟您学了十成十,尽是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气!”</p>
我气得浑身发抖时,正好撞见了那只灵兽悠哉游哉地漫步走来,用头上的犄角顶撞开了好几个仙使,得意洋洋地挑衅着我。</p>
因着清娥是芳华宫里的贵客,我又下过令不得为难她,这些仙使受了伤也不敢还手,只能默默捂着伤处流泪。</p>
看着那灵兽有恃无恐的模样,我想起来这正是清娥曾经不顾我的劝诫养下的至凶之物。</p>
我对她说:“此物虽为灵兽,性情却古怪近魔。若是一朝不慎,很有可能被它所伤啊!”</p>
清娥却满不在意,嘴上说着我总是这样瞻前顾后处处小心,无趣得很,却在灵兽失控发疯冲向她时求我救她。</p>
我为了护她身受重伤,她反怪我伤了她的灵兽,对着墨霖和昆周又是好一通讽刺我。</p>
“阿月姐姐自己不敢豢养灵兽,却见不得我在你们面前出了风头,竟然重伤了我的灵兽!”</p>
如今,她又要用这头凶兽来恶心我,却不想我不再是从前任人揉捏的枝月了。</p>
清娥言笑晏晏地和墨霖还有昆周一同走来时,故意高声说着:“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一地的花草都被践踏成了这样!”</p>
“想来是灵兽太过欢脱,误闯入了阿月姐姐的后山。只是阿月姐姐向来喜欢花花草草,不似我只爱与你们一同闯荡,看尽了天下风光。她不会怪我吧?”</p>
昆周温声安慰她:“阿月虽然性情不似你一般大气,反倒也不是心胸狭隘之人。灵兽不懂事,不能怪到你头上来。”</p>
墨霖却冷笑了一声:“我看可未必,阿月的性子是越来越骄纵了。前些日子她还将我赶出了芳华宫,让我往后不必再来呢!”</p>
待他们走近时,我正优雅地用帕子擦拭着双手。</p>
“阿月姐姐!”</p>
清娥惊讶地喊了一声,欢喜地拉着昆周的手说道:“阿月姐姐笑得这样开心,想来是我不会怪我了。”</p>
我轻轻笑了,“清娥这话说的,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怪你?”</p>
我侧过身去,露出身后喘着粗气奄奄一息的灵兽,状似无意地踢了它一脚。</p>
“刚刚杀了一只不懂事的畜生,现在我啊,高兴得不得了。”</p>
清娥的笑凝滞在了脸上,她不可置信地扑了上去,那只灵兽见了她呜呜哭着,没两下就蹬腿断了气。</p>
昆周认出来是清娥的灵兽,一张脸顿时冷了下来,沉声道:“阿月,你又在闹些什么?”</p>
“墨霖说你性子骄纵,我心中还觉得疑惑,现在亲眼看见,才知你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你与我们一起长大,何时变得如此面目全非!”</p>
清娥哭着扑到了他怀里,哽咽着说:“阿月姐姐容不下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说要我别住在芳华宫里,我还以为她在说气话。没想到,她恨我到了这般地步,连一只灵兽也不愿意放过了!”</p>
她哭得肝肠寸断,墨霖见了也跟着揪心。</p>
他扬手,一巴掌就落在了我的脸上:“疯子!”</p>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气昏了头,愣在了原地,喃喃道:“阿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太着急了…”</p>
他小心地觑着我的神色,以为我会生气或是大哭。可我都没有,我身受了他一巴掌,扬唇笑道:“这一巴掌,就当还了你这些年对我的爱护。”</p>
我看着他的眼睛,平静道:“墨霖,我曾经很感谢你。很感谢你们,能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但是往后,你们心里有了更重要的人,我们就此一刀两断吧。”</p>
昆周茫然地转头看向我:“阿月,你在说什么?”</p>
墨霖也着了急:“我不过是一时情急,你非要这样吗?”</p>
我置若罔闻,从怀里掏出那一对玉镯。</p>
“我们之间,有如此玉。”</p>
他慌忙想要伸手去接,可晚了一步。</p>
玉镯应声落地,叮叮当当,碎成了几块。</p>
与此同时碎掉的,还有我以为此生难以割舍的感情。</p>
清娥眼睛通红,哭着跪在我的面前:“阿月姐姐,都是我的错,你不要因此迁怒了他们!墨霖哥哥和昆周哥哥不过是为我说了几句公道话,我不想破坏你们之间的感情啊!”</p>
她哭得心碎,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你若是不收回对他们所说的话,清娥非死不能谢罪啊!”</p>
见我无动于衷,她转身含泪跑向了危机重重的后山深处。</p>
“墨霖哥哥,昆周哥哥,我们来生再见吧!”</p>
他们脸色俱是一变,犹豫着看了我一眼,还是心急如焚地跟上了清娥。</p>
我站在原地,对着秦丝笑道:“你看,无论如何,我都不是会被他们选择的那一个。”</p>
我分明是在笑,可秦丝心疼地将我抱在怀里:“这是您最后一次为了他们而哭了。”</p>
5.</p>
那日之后,清娥搬出了芳华宫。</p>
她嘴上说着要向我赎罪,没脸再留在芳华宫里,转头就住进了昆周的寝殿。</p>
我闻言笑了笑,专心致志地为自己描眉。</p>
明日就是我的大婚了,景渊心疼我无父无母,特地传信来,想要我在芳华宫中出嫁,也算是给我父母一个交代。</p>
这些日子里,我们时常互传尺素。</p>
我也渐渐明白了,他不是传闻中说得那般铁石心肠,不识风月之人。</p>
他常年征战在外,有时会随信附赠一片妖族奇兽的羽毛,在信中说:“此物甚美,想你会喜欢。”</p>
秦丝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直言:“这羽毛长得这样奇怪可怖,哪里有女子会喜欢呢?不过战神对您的这番心意,可是天地可鉴!”</p>
愈发临近出嫁的日子,他怕我无人送嫁,心里会觉得委屈,还让他母神早早地过来,给我送嫁呢。</p>
他的母神芙妃仙子,曾是我母神的故友,一见到我便眼泪汪汪地拉住我的手,心疼道:“这么些年,月儿受苦了。”</p>
我在她怀中也没忍住落下了泪。</p>
母神故去后,我鲜少再感受到这样的温情,只觉得一颗心里满是温暖。</p>
我大婚当日,十里红妆铺满了九重天上。</p>
墨霖和昆周毕竟是我年少时的故友,也在邀请的宾客之列。</p>
只是他们怕是都以为我又如小时候一般,在闹脾气想要吸引他们的注意,迟迟没有出现在大婚现场。</p>
芙妃仙子笑吟吟地牵着我的手,侧首问道:“月儿,你还在等什么人吗?”</p>
我收回目光,浅笑摇头:“没有,只是有点舍不下这住了千年的芳华宫罢了。”</p>
芙妃仙子牵着我走过了天宫,我和景渊在天君座下一同虔诚叩首。</p>
红色的盖头掩住了我的视线,但景渊的手温暖干燥,我们十指紧扣,在月老的祝福声中刻下了三生石上的名字。</p>
宾客尽欢之际,两道声音却不合时宜地响起。</p>
“阿月,你怎可闹出这样大的事!”</p>
“就算你再和我们置气,也不该拿婚事来当作儿戏啊!”</p>